展风的事情,楹酒和朝云说了,朝云没有什么反应。
韩遗的话确实不可信,但是皇姐却没什么表示,楹酒也不太明白。
她又去看了看韩玄,瞧着气色似乎好了点,她没有多留,只嘱咐仆人们好好照料他。
面对韩玄,她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怜惜。
那天韩玄说的故事,其实很明显,他没有仔细说当年的恩怨,但是如今皇姐不能再生育,韩玄成了废人,两个人就这样干耗着。
楹酒不由得叹了口气。
晚上厨房送来一道鱼,做的糖醋口味,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料,一点也不腥,楹酒吃了两筷子,就看见祈夜挑好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她碗里——楹酒对他甜甜一笑,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
祈夜慢慢吃了,忽然问她:“我听说,北府军得胜回朝,今日已经入京了。”
楹酒一愣,咬着筷子道:“怎么了?”
祈夜很好脾气道:“阿舒勒受了不轻的伤,殿下是否要去探望下?”
楹酒呆了呆,她没想到祈夜会主动提这件事,有些尴尬道:“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再说了……他得胜回来,还怕没药治么?”
楹酒最终还是去了,大军驻扎在城外,阿舒勒……应该在北府军的军营,地方挺远的。
数了数,在他离开丹阳王府后,大约求见了十几次,在北府军待下后,大约是因为忙,毕竟那里鱼龙混杂,就连申玥也说,阿舒勒能在那里稳稳待着,还能带兵赢下这一仗,也是花了好些精力的。
诚然帝京中必定会有他的人,但是被小公主讨厌,被昌禄帝提防,各方势力都盯着他……楹酒心里五味杂陈,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皇姐大概是不想杀他了,大约……还要去拉拢他。
虽然这一仗不算什么丰功伟绩,皇姐大约也看不上,楹酒捂着脸叹了口气,皇姐是想把阿舒勒留给她。
盟约之后,蛮族还未恢复,就被其他族侵犯了小半领土,阿舒勒那个弟弟似乎也被囚禁——因盟约的缘故,皇姐短时间不会派兵,但是应该会看着蛮族衰落。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阿舒勒就不得不做出另一个选择,他应该不会逃了,这个选择……当初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回去也是一条死路,大约他自己也没想到,现在真的要依靠他们了。
楹酒一行人悄无声息进了军营,因为是临时驻扎的,稍显简略,领她进去的是个年轻的校尉,是个非常漂亮的女郎,楹酒仔细看了几眼,能看出是个混血,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
女校尉自称余虏,她不知道楹酒是什么身份,但是能让将军亲自吩咐,想来应该不是普通人。
“你们来看副尉,是和他是朋友吗?”余虏好奇道。
楹酒点点头,说道:“认识,听说他伤的很重?”
余虏不太信,但是没有说出来,只道:“是在对付柔然一族的王卫时,被他们领头的人所伤,胸口中了一刀,腿也折了……不过将军给他请了太医,现在好多了。”
边上的岑琴笑了声:“你倒是很清楚。”
女校尉嘿嘿一笑,也不尴尬,看了眼楹酒道:“这北府军里,阿舒勒王子的事情,谁不知道呢?”
楹酒不说话。
阿舒勒的营帐在西边,楹酒一走过去,就发现这边的守卫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虽然看着没什么区别,但是她能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楹酒心里哼了一声,直接走了进去,因余虏领着,所以这些人没有阻拦的意思。
帘子一挑开,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还混杂了其他的气味,楹酒皱了皱眉。
她对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在外面等着。
帐子里面的设施很简陋,但是很暖和,里面烧了一个很大的火盆,楹酒下意识把窗子开了个缝。
听到些动静,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楹酒听见一道低哑的男声:”是谁?“
楹酒绕过架子,看见阿舒勒已经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身上只披了件外袍,胸口敞开着,能看见腰腹和胸口裹着大片的纱布。
见来人居然是楹酒,阿舒勒愣了好久,很久才反应过来,忙起身——
楹酒瞅着他,不太高兴道:”别动!“
阿舒勒顿了顿,楹酒抬着下巴走了过去,俯视着他:”你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眨不眨的,这样近的距离,楹酒能看见他脸上每一个表情。
阿舒勒的目光温柔极了,就像屋里那个火盆,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楹酒也不知该说什么,来时想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好低头,检查了下他的伤势——的确伤得不轻,纱布底下还隐约可见血迹,但应该在痊愈了,没有渗血脓肿,有轻微的红肿,楹酒只拨了拨边缘的布料,问道:”雷将军给你请了太医?“
北府军现在是雷雪湖管着,她是平民出身,但是她的弟弟嫁给了赵家的二女儿,因此雷雪湖可以坐到这个位置。
阿舒勒瞬间明白了她所想的,笑着道:”雷将军念我有功,便让人请了太医……我……“
他忍不住伸手摸楹酒的脸,楹酒退后一步,阿舒勒很遗憾的收了手。”明日我请院正来一趟,你不用担心伤的事情,好好养伤。“楹酒忍不住宽慰了他几句,心里不由得为自己的心软叹气。
她本来此行不是为了看望他的。
阿舒勒也在心里叹气,这么长时间没见,小公主变得沉稳许多了,好像也长大了不少,他心里有些酸涩。
兜兜转转走到这个局面,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离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像当初那样果断了。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阿舒勒主动开口:”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我并非背叛殿下,只是家国有难,我——“
楹酒摇了摇头,她其实明白,也懂得阿舒勒的选择。
只是不能原谅他那样果决的离开罢了,哪怕,哪怕和她知会一声。
她也不知自己的心境怎么会变成这样,面对韩遗,面对阿舒勒时,好像都能从容几分了。
难道真的是长大了吗,长大了,就不会被情爱所牵绊了是吗?
可是,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看见他这样虚弱受伤的样子,还会感到心疼呢?
她想起了祈夜,又看见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忍不住起身往外走。
阿舒勒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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