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云:“……”
她怎么有种预感,他拿她当小厮呢?
小雪人哼哧哼哧地烧热完水,端过来,云洲玉看也没看,只是薄唇轻启:“要三分凉,七分热。”
以云:“……”
她折回去重新调水温,冰棱子差点被融掉前,终于调出三分凉,七分热的温度。
它黑黑的头,顶着那杯水,云洲玉拿过杯子,放在他形状姣好的唇处,小小抿一口,没说不满意,只是又说了一句:“去把窗户合上一点,露出二分缝隙。”
以云根本攀不上窗户的高度,转念一想,到门口招呼几只小雪人。
她的手挥啊挥:快来啊,主人需要帮忙!
别的小雪人:你疯啦你进主人的屋子?
以云:没问题的,快进来!
在她积极的呼唤下,还真有几只可爱的白色小雪人,在屋外探头探脑。
云洲玉掀起眼皮子,他没有阻止雪人进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像老大的黑雪人。
在黑雪人的指使下,几个雪人叠罗汉,黑雪人站在最上面,双手一用力,把窗户拉回来,还记得他二分的嘱托,又推开一点,刚刚好。
傻乎乎的。
接着,其余雪人排着队,离开屋子,倒是黑雪人,堂而皇之地攀着桌子边缘,回到桌子上。
它蹲在他手边,圆溜溜的眼睛发直,在等他的指示,乖巧得很。
云洲玉的目光在书上停着,却借着书页掩饰,唇角轻轻一动。
以云还没休息够,便见他手指到她额上,毫不留情地弹一下,她翻个身,咕噜咕噜滚着,地差点掉下桌子。
云洲玉说:“架子上有桂花糕,去热。”
接着,他补充一句,语速拖得很慢:“要六分热,四分凉,三分硬,七分软,二分咸,七分甜,一分可口。”
以云:“……”
他这是在为难她小雪人。
她是看出来了,他故意的,欺负这么一只小黑雪人,云洲玉的良心不会痛吗?
以云坐好,她决定当一个可爱乖巧的摆设品,任由云洲玉嘴里噗噗说的什么,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本来雪人就没智商嘛,刚刚听清楚的都是意外,请珍惜这只雪人。
所以她一动不动,云洲玉没得到回馈,他抬起眼睛,盯着以云。
放下书,他转动轮椅,也不说什么,自己去拿桂花糕,出了屋子。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带着热腾腾的桂花糕,装在大碗里。
以云瞅着桂花糕,她倒是要瞧瞧,六分热,四分凉,三分硬,七分软,二分咸,七分甜,一分可口的桂花糕长什么样。
云洲玉看出她心思似的,把碗放在她面前。
然而,她扒着碗沿,却不小心栽了个跟头,以倒插葱的姿势,摔在碗里。
碗里有三四块桂花糕,她刚想借它们的力撑起身体,却发现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所有桂花糕都拿出去。
这下,她光溜溜的脑袋插在空空的碗里,碗是白釉的,每次用力,都会滑得一溜,根本没有借力点。
起不来。
小黑雪人永远不会知道,她雪生的巨大挫折,居然是插在碗里起不来。
以云蹬蹬蹬蹬蹬,只能沿着碗边缘溜圈。
而外头,云洲玉的声音传来:“你弄脏我的桂花糕。”
以云心里辩驳,她很干净的,也不知道谁拿墨水往她身上浇。
却听云洲玉说:“得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以云觉得,他的声音不乏恶劣。
还没等以云回过神来,他手指推雪人下面圆嘟嘟的雪球,以云立刻在碗里来个全方位旋转表演,头晕目眩之后,好不容易停下来,云洲玉又推了一下。
他乐此不疲。
以云:虐待雪人是什么癖好?
在她彻底被转成一个小傻人前,云洲玉终于停下来。
他好像抓到一只有趣的玩具,吊着它甩了甩,随后,往雪人额头上贴了一张符咒。
以云完全动不了。
贴一张不够,云洲玉又贴一张,完事后,才推着轮椅,进了一间屋子。
以云:“……”
她额前还贴着两张术符,不清楚的还以为她在扮演雪人僵尸。
歪了歪了,云洲玉这苗子彻底长歪了。
以云顿觉雪生无望。
今天干了这么多活,对小雪人来说也是累得够呛,她勉强平复心绪,闭上眼睛汲取天地灵气,总算安安稳稳过去这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轮椅的动静让以云回过神。
云洲玉过来,轻轻揭下那两张术符。
以云抻抻手,权当做伸懒腰,紧接着才发现,云洲玉颊上微红,眼中疲惫,眼下乌青,看起来憔悴了一点,有点病美人的感觉。
他捂着嘴巴咳嗽两声。
很可能是昨天出去一整天,吹了风,昨晚又没休息好,才着的凉。
以云本想找他算账,虽然作为弱势的雪人算不了账,能别被云洲玉又按在碗里刷就行,但看他这副模样,不由担心。
可这只是开始。
到这日下午,云洲玉坐在轮椅上,坚持研究术符,呼吸却越来越沉。
他染了风寒。
最后,他慢腾腾地挪着轮椅,以云跳到他轮椅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生病没察觉,总之,他没拂开她。
他房中更暖和点,除去张拔步床,还有柜子等家具,等轮椅到床附近,他撑着手臂,挪到床上。
这个动作花去他许多的力气,他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以云着急地蹦两下,想让云洲玉去看病,或者用什么草药,什么治疗术符,好歹别硬挨着。
但云洲玉已经一动不动,好像晕过去。
以云想了想,爬到他身边,趴在他额头上,被烫得微微一颤,身体要融化似的。
她倒不怕被烫,只是久了,身上会掉一些雪水,要是滑到云洲玉身体,雪上加霜。
这不成,以云起来,想叫其他雪人小伙伴来帮忙,但这房间有结界,她还是混在轮椅上,才进来的,出去就进不来了吧。
正巧桌子上有一盆冰水,她支棱身体,满房间逛,找到一条布,泡进冰水里,拧干,她抱着布,爬到床上,“啪”地一声盖在云洲玉额头上。
房间里更暖和,她的冰棱子手融出水,干脆物尽其用,把融化的冰水涂抹在云洲玉的嘴唇上。
云洲玉察觉到水源,下意识舔舔嘴唇。
以云:“……”
虽然担心,不过,欺负雪人迟早吃雪人手汗。
一整个夜晚,她来来回回做这个动作。
后半夜,云洲玉微微醒过神,他睁开眼睛,眼皮上好像挂着千钧鼎,从缝里能看到,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雪人,正忙上忙下。
她好像发现他醒了,凑过来,盯着圆咕噜的眼睛,呆萌地盯着他,又格外担心,好像在问“你没事吧”。
云洲玉扯了扯嘴角。
傻瓜。
他抬起手,将她握在手间,察觉她挣扎的动作,便加重力气,直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冰凉,彻底交织在他指间。
他终于顶不住疲倦,又陷入深深的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多年来的生活习惯,让云洲玉睁开眼睛。
他按按仍有点发疼的额角,刚起身,便看地板上,有一滩水墨色的水。
那滩水出现在这里很诡异,而且,黑色之中,还有点冰晶,在窗外的冷白日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
云洲玉闭眼,揉揉眼眶,再次睁眼。
没错,他床下出现一滩黑色的雪水。
他盯着那滩水很久,忽然想起什么,四处查看床上,他记得,他昨晚睡前,把小雪人捏在手中。
不把她固定住,他很怕第二天起来,就找不到人。
可是现在她不见了,地上又多出这滩水,墨色的。
云洲玉忙要下床,甚至连坐轮椅都忘了,只摔在地上,两只手用力撑着自己,一步步朝那滩水前进。
撑着身体折起腿跪坐下来,他终于触及雪水,手指被刺得往回缩。
这一刻,云洲玉明白过来,他嘴唇翕动,死死瞪着那滩水——他的雪人融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抬起手,砸砸自己脑袋,唇间喊了声“以云”,却因为喉咙干涩,一个音都发不出。
他只在猜测雪人是她,没问出口,是怕自己空欢喜,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所以他宁愿不听到答案,但昨晚雪人照顾他时,他有预感,雪人就算不是以云,也和以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找到以云,雪人绝对是关键。
他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它就化了!
云洲玉紧紧捏着拳头,她怎么能,又一次抛下他呢?
下一瞬,他有些茫然,松开所有力气,闭上眼睛,脸上有种冰凉的东西,从他眼廓顺着面颊,簌簌地流下来。
云洲玉一早就被这滩水影响,没及时察觉外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