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过虑了,这只是调料混合的味道而已。”杜梅神色坦然道。
“调料?鬼才信你的话!”少年嘴巴里又麻又辣,舌头木得几乎都不像自个的了,他哪里肯信这样的解释!
正在柜台来算账的林岱见此,抓着算盘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杜梅赶忙朝他摆手,指了指厨房道:“去拿一副碗筷来,另外把辣椒和花椒拿一些来。”
林岱迟疑了一会儿,紧紧攥着算盘,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厨房,拿了碗筷来,厨房里的人瞧着林岱神色不对,都出来了,紧张地围站在厨房到前厅的门前。
“你闻闻,是这两种味道吧,公子是头回吃这个?”杜梅面不改色,抓起一把混合着青花椒的红尖椒说道。
高大的少年看着杜梅手中的火红,一时沉默不语。
“你若还不信,我可以陪你们吃一点。”杜梅指指被他捏住的手腕。
“我倒要看你怎么个吃法!”高大的少年气恼地甩掉杜梅的手。
杜梅将胳膊背在身后,默默地转了下手腕,这少年的蛮力很大,像个贴钳似的,只一小会儿,就将杜梅雪白的手腕捏的通红一片。
在空位上坐下,杜梅挑起几根麻辣鸭脯丝,让哪些裹着的麻辣油汁慢慢滴落下来,方才放在口中咀嚼。
“你们头回吃这个的,定有些不习惯,像我这样,口感会淡一点。”杜梅笑着看对面纤细少年。
“哥,你哪能像在咱草原上哪样满口吞呢,我觉得这些菜的滋味都特别足。”纤细少年学着杜梅的样子吃菜,嘻笑道。
“也不知这京城有什么好的?菜不好吃,酒也难喝!”高大少年不睬她的嘲笑,闷头喝了一碗酒。
“我倒喜欢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纤细少年抿了口青梅酒,笑着说。
“这是一种果酒,夏日喝,最是解暑去腻。”杜梅给她盛了碗鸭汤,“若是你们吃不惯重口味,倒是可以尝尝清爽的鸭汤。”
“我穿成这样,你也认出我是女的?”纤细少年倒是快人快语,她见杜梅只照顾她,心里已经明白了。
“姑娘明艳照人,到哪里都如星辰般灿烂,岂是这一身衣裳可以掩盖的。”杜梅温和地笑。
“真的嘛,嘻嘻,我娘给我起的小名儿就叫敖登,就是你们说的星星。”纤细少年开心地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京城中人,都这般会夸赞人吗?”闻言,一直闷头喝酒的少年,偏过脸看了看杜梅。
眼前的女孩子一身水蓝色的百蝶飞花烟罗纱裙,眉如远黛,发似泼墨,明眸皓齿间巧笑嫣然,不似草原女子粗壮野蛮,彪悍不羁。
他的妹妹是父汗娇宠长大的,性子算好的,可发起飙来,小皮鞭也是虎虎生风,谁挨着谁倒霉,哪像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温婉沉静地如同草原深处的一汪幽深湖泊,心中盛得下蓝天白云,亦能默默滋润大片草场,喂养成批牛羊。
“你还想要点别的吗?”杜梅见他一直盯着她看,以为他又对什么不满。
掌柜的能喝酒吗?不如陪我喝一杯!”高大少年狭长的眼眸一闪,脱口而出道。
“这可真难为我了,我一丁点酒量也没有呢。”杜梅摇摇头笑道。
“真是可惜了,若我硬要你喝呢?”高大少年霍地站起来,强硬地将一碗酒递到杜梅面前。
“恕难奉陪!”杜梅蹙眉,这外族人正如传闻所言,当真是不可理喻。
站在门口的厨子和伙计不约而同又往他们桌子走了几步,只要他敢有半点不敬,他们就一拥而上,哪怕用肉身也要把他压住!
“哥哥,你何必如此,这儿可不是草原,任由你看上谁,都能拖进毡房!”纤细少年有些不满地噘嘴道。
杜梅面上一红,这姑娘讲话也太直接了些!
“不就是喝酒嘛,为难一个女掌柜算什么草原英雄!”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慕容熙挑帘进来,弯起一双桃花眼道。
“你又是谁?”高大少年狐疑地看着一身绯衣,行走飘逸的慕容熙问。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掌柜的,也给我来一坛,让我好好陪陪这位远道来的朋友。”慕容熙撩起衣角,优雅地坐下。
“你是男人吗?怎么能长这么好看!”纤细少年一下跳起来,凑到慕容熙面前左看右看。
杜梅抿嘴一笑,起身去抱酒,厨子和伙计见慕容熙来了,心里俱安定下来,很有眼力劲儿地退回厨房,又加做几道菜,林岱赶忙再送了一副碗筷来。
“阿儿台郡主真会开玩笑,这世上的女人,燕瘦环肥,各有千秋,难道男人都得生得和你同胞哥哥乌答王子一般威猛,才敢称为男人吗?你若在京中多盘桓几日,我带你去潇湘馆,见识见识千娇百媚的男人。”慕容熙露齿一笑,颊边梨涡潋滟。
草原上的男儿多威猛雄壮,哪怕就是燕城之中,也多是虬髯壮汉,像这般面如敷粉,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风流天成的,少女阿儿台可是头回见,她一时竟被他魅惑众生的笑容迷住,怔怔地看痴了。
“你到底是谁?”乌答见慕容熙脱口说出他们的身份,心中警觉。
他们进江陵城不过两个时辰,他本打算在驿馆里随意吃一点,却受不了妹妹一再哀求,方才听了驿馆驿丞的推荐,连随从都没带,就到梅记来吃饭,这会儿坐着,还没有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人找到他们了。
“伊赤木大叔还好吧,我叔父常说,草原上的雄鹰飞得最高,草原上的羊肉最美味。”慕容熙喝下一碗酒,从容地说。
“你是慕容家族的人?”乌答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将信将疑。
伊赤木是蒙古察部最有名的勇士,二十年间追随可汗出生入死,他不仅与林丹可汗结拜为安答,还是乌答和阿儿台的亲舅父,这几年,他因着年纪大了,身上伤痛频发,再不能随军征战,但他老骥伏枥,担负着教导后辈孩童的重任。
说起伊赤木和慕容潭的渊源,还要回溯到十多年前,那时的慕容潭比此时的慕容熙还要小些,生得相貌堂堂,仙人之姿,他是
次子,并不需要继承家族大任,他眷念天下大好河山美景,及冠之后就离开滇州,仗剑行走江湖。
因他生得过于美艳动人,让人雌雄不辨,竟然被京郊一伙山贼的头目无意中看见,惊为天人,隔日就在山道上遭了埋伏,身中数箭,差点被虏去山寨中做了压寨夫人。
所幸他轻功了得,负伤一路逃走,正遇见忠义侯府的夫人小姐到天禅寺上香的车队,他趁着众人歇脚的工夫,慌乱中钻进了一顶轿子,众山贼自然不敢与忠义候府过不去,眼见他逃走,也不敢上前捉人,他逃过一劫,却不料遇见命中注定的桃花债。
侯府小姐不过豆蔻年华,见着躲在轿中的人,半点没有慌乱,问明情况,知他是被山匪所伤,遂去求得母亲允许,将他带上了天禅寺,请主持方丈为他诊治。
这在一个小姑娘眼里,不过是极普通的日行一善罢了,可对于慕容潭却是一眼定情,他伤愈后,通过密宗情报网,很快知道了侯府小姐徐白的所有消息。
可惜,他遇见得太迟,她已名花有主,未来夫婿是皇后的亲弟弟,少年将军万寒陌,更难得的是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佳偶天成。
慕容潭本是谦谦君子,他心悦救命恩人,明知没有机会,却依旧滞留在京城,暗自神伤了许多日子,他本打算见证过她盛大的婚礼,就彻底死心回到滇州,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万寒陌离奇死亡,侯府一夜被屠,内乱随之爆发。
密宗情报网能给慕容潭最好的消息,就是侯府小姐被家奴护着,侥幸逃脱,他不知怀着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许是为了报恩,许是为了追爱,他从京城一路向北。
因为密宗情报网查到一条模糊的消息,传忠义候夫人是北方人,他认为徐白一个孤身女子,在战乱中无处藏身,必然要投奔外祖家,然而直到他骑马走进燕城,却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仿佛平地消失了一般。
内乱的消息像瘟疫一般很快传到边境,蒙古察部趁机越界抢夺物资和钱财,伊赤木就在这里,与遍寻无果,焦急万分的慕容潭狭路相逢!
两人从午后一直打到日落,过招千余次,竟然不分胜负,彼此不由得生出英雄爱英雄之感,他们约好明日再战。
第二天伊赤木孤身应约前来,却不料被守城官兵发现踪迹,围堵在一个死胡同里,乱箭齐发,差点将他射成刺猬,最后还是慕容潭伸出援手,蒙面救走了他。
对于生于滇州,初涉江湖的慕容潭来说,法纪纲常均比不过朋友的惺惺相惜。
伊赤木极力挽留慕容潭留在草原,可他惦记着找人,住了几日便告辞离开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十多年再未见过。
可这并不影响伊赤木一辈子记住慕容潭,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并把他们的故事不厌其烦地讲给小孩子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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