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包围!”刚刚还很欢喜的人们被杜梅的一席话惊到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正在洗碗,听了这消息,手一滑,一只碗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旁边的林崎眼疾手快,探手一把接住了。
被吓得脸色煞白的伙计接过碗,喉咙滚动了几下,张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沮丧地垂下了头,林岱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谁这么狠,要动用这么多人,这是多大仇恨,非致你于死地不可!”一个正在磨刀的胖厨子愤愤地说。
“现在情况紧急,说这些,已然无用处,这事因我而起,大家都是父母生养的,有妻子儿女,你们只管逃命去吧,我的事断不能白白连累你们!”杜梅咬唇,摇摇头道。
“东家,我们林家兄弟不走,你生,而后才有我们生,你亡,我们必先代你亡!”林峥站在杜梅身旁,挺直腰杆说道。
继而,他又转向其他人行礼道:“各位哥哥,我们林家得东家的恩惠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今儿东家逢了难,咱兄弟几个誓要保她周,就麻烦你们出去报信了!”
“不不不,大家都走,这是我的酒楼,只要我还留在这里,就能吸引住外面的敌人,你们速速离开,莫陪我枉丢了性命!”杜梅急得连连摆手。
慕容熙踪迹不定,楚霖分身乏术,左邻右舍又都看烟花晚会去了,今日只怕是个死局,杜梅早就打定主意,若能用自个的死,换在场二十多人的生,她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峥哥说得对,咱们虽没啥本事,一辈子就会做个饭,但好歹也是大老爷们,这会儿丢下掌柜一个女孩子,任人打杀,自个保命逃走,这就是活着,也没脸回徽州见东家呀!”胖厨子举起手中的菜刀,一把甩在砧板上。
“要我说,定是那诡计多端的蜀王搞鬼,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们梅记的主意,这会儿狗急跳墙,竟然要来杀人!”
“我早看出他人模狗样儿,不是好人!”
“对对对,和他娘狗日的拼了!”
……
厨子和伙计们群情激愤,谁也不愿走,誓与杜梅共存亡,杜梅感激得热泪盈眶!
“董掌柜?”杜梅满含询问的眼神看向董昌。
“东家,你想得太简单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咱们被包围了,不要说你,就是我们,也早已出不了这个大门,只怕出去一个,就会被射杀一个,咱们只有拼死抵抗,等待救援这一条路可走!”董昌是这屋里年纪最大的人,他冷静地说。
“对,大不了鱼死网破!”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
众人听了董昌的话,都红了眼睛,愈加坚定了刚才的态度,索性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
“大家都受我所累,今儿被困在这里生死不卜,我谢谢大家不离不弃的支持,但咱也不能硬拼,我瞧着他们这会儿按兵不动,大概是想趁放烟花的响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进来,这会儿离酉时末还有些时间,咱们大家先分头准备一下。
天义,你去把所有的豆子,黄豆红豆绿豆都收集起来。林峥,你带人将厨房里的油抬到
前厅,林崎和林岙去把酒窖里的酒通通搬出来,分装到小酒坛里,,其他的人把厨房里的干辣椒花椒磨成粉,还有盐也准备好。”杜梅抹了把眼角,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她本做好了今日必死的准备,可这些陪着她吃苦,陪着她欢笑的人们,依然坚定地选择陪着她面对最危难的考验,那她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保他们活命!
“我做什么?”众人散去,林岱问道。
“你是勇叔的独子,到时不管出什么事,都要保住自个,知道没有!”杜梅眼底泛红,心中愧疚,这男孩跟着她,之前被冤枉坐牢,今儿又身犯险境,当真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
“你们能做的,我也能做!”林岱听了这话,眼泪漫了出来,他到底是个男孩子,不想在杜梅面前哭,直接飞跑去厨房帮忙。
杜梅收拢了所有的桌布,低头将桌布撕成四五十根一尺宽的长条,又将剩下的撕得更细一点。
“还要准备什么吗?”董昌站在旁边帮忙。
“去后堂把药箱和针线箩拿来。”杜梅想了想说。
隔了会儿董昌就把两样东西都拿来了,还抱了几床冬天用的被子。
“这个好,把棉絮都撕开,一会儿吸满油。”杜梅点点头道。
董昌跪在地上撕棉絮,杜梅则飞快地将一根根布条缝成一个可以扎在腰上的布袋,她动作十分快,一会儿就缝了二十来个。
“豆子都在这里,有大半袋。”
“辣椒和花椒都磨好了。”
“两桶油搬好了,另外还有一桶点灯的棉籽油。”
“酒也准备妥当。”
大家都聚在前厅,每做好一件事,都来跟杜梅报备。
“好,大家听我讲,厨房里先按七二一的配方把辣椒花椒盐混合起来,然后每人装一袋捆在身上,当敌人靠近时,趁其不备,往他眼睛鼻子面门上撒,当然为了保护自己,每个人要预先戴上这个。”杜梅将布袋递给厨子分装,又把布条分给每个人,让他们先系在脖子上。
“林峥带人用桌椅把大门堵住,还有那桶棉籽油,你们把它吊到到大门上去。其他人把小酒坛塞上碎布棉花,一楼二楼各放一半。至于那两桶油,一桶抬上二楼,一桶放到院子里,将碎棉花吸足了油,铺在离院墙一步远的地方,最最重要的是,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要带上火折子,为以防万一,天义再多做几个火把。”杜梅一边说着,一边到处指指点点。
“好,我们知道了。”众人认真听完,又匆匆散开,各自忙去了。
“东家,你这是要用火啊。”撕棉絮的董昌已经从她的话里,知道了她的用意。
“董掌柜,咱们这一群人只会做菜,谁也不会使枪弄棒,若单凭我们几个人,蛮干硬拼是打不过那些手握刀箭的人的,我们被困在这里,又没法出去送信,唯有用起火的浓烟,给巡京营报警,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快速来救大家。”杜梅面色沉静地说。
“可这天干物燥,只怕……”董昌抬头看看酒楼的屋顶。
“此时,事关这么多人的生死存亡,管不了那么多了!”杜梅知他所指,却并
没有说破。
梅记有今日的盛况,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这是她的酒楼,也是叶丹、宋玖、凤仙的,但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她想他们不会怪她今日所做的不得已决定。
“我刚才去后堂,看见两只鸽子在那里,咱们可以用它们送信。”董昌低声说道。
“我们四周都埋伏了人,不要说鸽子了,就是飞出一只苍蝇,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截杀掉。”杜梅不抱希望地摇摇头。
“我们总该试试,等酒楼烧着了冒烟,起码得半个时辰,今儿半点风都没有,想要巡京营发现,只怕又要耽搁更多的时间。”董昌深深忧虑道。
杜梅见他说的有道理,遂点了下头,转身朝往楼上搬柴禾的林岱说:“林岱,你去把后堂的灯点上,顺便把鸽笼取来。”
“好。”林岱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杜梅转身在柜台上写了两个纸条,细细地卷起来。
“东家,给!”林岱一口气跑回来,将鸽笼放在地上。
“你一会儿抱着鸽笼先藏到三楼去,等敌人攻进来时,你就放鸽子,听到没有!”杜梅将纸条塞到鸽子腿上的小竹管里,叮嘱道。
“不,还是东家上去藏起来比较好!”林岱几乎要哭了。
“你做的事情也很重要!我们会不会早点得救,就看鸽子能不能平安飞出去报信!”杜梅用力握了下他的肩膀。
林岱红着眼睛,看看杜梅,又看看董昌,后者朝他郑重地点点头,他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下脸,提起鸽笼上楼去了。
“东家,我们都准备好了。”林峥跑来,递给杜梅一个火折子和辣椒粉袋。
厨子伙子也围拢过来,他们腰间捆着布袋,脖子上挂着布条,手里拿着家伙什,不过是各种厨房里的刀,砍柴的斧子,挑水的扁担,还有的只是一把铁勺。
“好,时间不多,我最后说一下,大家行动时,一定要两三个人一组,互相有个照应,现在大门已经抵住了,能坚持一会儿,而我们后面院墙没有遮挡,敌人很容易攻进来,他们一旦跳进院子,你们听我指挥,一起往外扔烧着的酒坛子,地上已经铺满了油棉絮,一点就着。
若是大门被攻破,他们会先被豆子和棉籽油滑倒,我们要趁机快速撤上二楼,继续朝下扔火酒坛,如此一来,他们没有防备,必然会有不少死伤,这样就减少了他们正面冲突的人手,对我们有利。
咱们二楼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只要想法设法守住半个时辰,救兵就会……”
杜梅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嘭”“啪啦啪啦”的声音。
众人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漆黑的夜空瞬间被五彩的光芒点亮,烟火晚会开始了!
“大家各自小心!”杜梅说完最后一句话,迅速揣好火折子,系上辣椒袋,跑去观察院里情况。
前厅大门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十张堆积垒砌的桌椅随之晃动不已。而后院两边墙头上如同幽灵般无声地飞来了七八个黑衣蒙面人,若不是远处亮如白昼的烟火,照亮了他们箭囊里的白羽,反射了刀剑的寒光,还以为他们只是夜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