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们……够了!”孟菲菲赌气似的拔腿就走。
“说说嘛,你小姨这是有多嫌弃你这个未来的斗战胜佛?”傅晓雪难得在口舌上胜过孟菲菲,她嘻嘻哈哈追问。
梅子在她们身后,看着欢快的三人,想到自己的姐妹,无声地笑了,眼见着她们走上了斑马线,梅子赶忙跟上去,她虽然穿越到这里好多次,渐渐习惯了这里和大顺朝的差别,比如男女服饰、工作、地位、观念,以及时间的划分等等,但她对街上疾驰而过的四轮铁家伙有天生的恐惧,明知有灯控制着,还是有想赶快跑过去的冲动。
三人穿街走巷,已经离开了最热闹的商业街市,周围各家楼盘林立,显然走到了一处居民聚集地。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是各家售楼处的门面房,矮小拥挤,大多做的是吃食的生意,从兰州拉面到武汉热干面,从沙县小吃到真功夫快餐,几乎囊括了由南至北,从东到西的各路美食。
这条街上卖卤味的尤其多,大的有绿柳居的清真菜,小的只有一个小门面卖周黑鸭,其他诸如卤牛肉、白斩鸡、六合猪头肉、烧鹅等等不胜枚举。
“这会儿早过了午饭点,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排队?”杜梅抬手一指,好奇地问。
只见前面一个队伍从一家店门口开始,歪歪扭扭排出老远,今儿是周日,排队的不仅有附近相熟聊天的大爷大妈,还有推着婴儿车带娃的宝妈,甚至有几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职业男女夹在其间,一边排队,一边埋头看手机。
“我说的杜家烤鸭就是这家了!这一点人哪里算多,你们知道端午节,南京人时兴吃烤鸭,那一天,他家的烤鸭要卖出几千只,从早上天麻麻亮开始,一直到晚上六七点,排队的人就没断过,那一天,光剁鸭子都能把手剁麻了,现在有了微信支付宝,收钱找零的事少了些,我听说,以前他们为这一天,要特意到银行换几千块零钱,晚上数钱更是数到手抽筋!”孟菲菲一本正经地说。
“那他家的口味一定非常好了!”杜梅听了,有些期待地说。
“那是肯定的呀,还有人为了吃他家的鸭子,特意倒转几趟车赶来的呢。”孟菲菲边走边说。
“小梅,大军在吗?”孟菲菲一边与排队的人打招呼,一边侧身挤到窗口问道。
“在的,在的。”被唤做小梅的女孩子正在剁鸭子,她连声说道。
柜台里清一色的四名女将,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不等,一看年龄相貌,便知是一大家的人,她们按食客要求挑选卤菜、剁块分装、称重报账、收钱找零,这些活长年累月地重复,练就了她们应答干脆,配合默契,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里面一位收钱的中年大妈刚巧有空,她笑着来开门,将三人让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拿手往里一指,重新关上门,进去继续干活。
孟菲菲似乎熟门熟路,带着杜梅和傅晓雪穿过一截小巷,走进了后院。
后院较之前面的门面大出很多,五六个壮实的男人分散着,各自忙活,同前面的女人们一样,男人的年龄也是二十多岁到四五十岁之间。
“菲姨,你来啦。”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看见领头走来的孟菲菲,笑着迎上去。
“你才是非遗,你全家都是非遗!”孟菲菲没好气地笑骂。
“呵呵,你是姨嘛。”小伙子憨厚地笑。
“大军,你爸和我小姨父隔了八辈子,沾着那么一点曲里拐弯的甥舅关系,我和你可啥关系也没有,以后只许叫姐!”孟菲菲拔高了声音,露出凶狠的样子。
她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突然被一个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叫大了一个辈分,这是种怎样糟心的体验,简直是要暴打才解气!
“好好好,菲姐,你今儿咋来了?”大军挠挠头,腼腆地叫了一声。
“我这姐妹要做一档南京本土鸭卤味美食节目,我们刚去过全聚德,我又把她带到你这儿来看看,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姐以为,你家的烤鸭,应该被更多人品尝,这才是南京最正宗的味道!”孟菲菲说到激动处,挥舞着手臂。
“南京最正宗,这名头我可不敢当啊,自我爷爷那辈起,几十年都是街坊领居抬举,后来认了亲,舅奶奶帮了不少忙,今儿菲……姐的姐妹也来做节目宣传,我这里以后肯定能更好。”杜大军是个实诚人,做事实诚,说话也一样。
“瞧你们正忙着,我们也没打招呼就直接上门来,实在是抱歉打扰了。”杜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没什么,我们每天都这样,几位姐姐想看啥只管看,问我也成。”杜大军听杜梅这样说,赶忙摇摇手。
“姐几个都是门外汉,你就给我们介绍一下吧。”孟菲菲直言了当地说。
杜大军将手里的活交给其他人,洗了手,陪着她们说话:“既然你们去过全聚德,前期烫皮、上色,风干、灌汤大概都见过了,我这里也是一样的,烤鸭总的来说,因着烤制的方法不同,可细分成挂炉烤鸭和焖炉烤鸭,全聚德的是挂炉明火烤,我这儿是炭火余温烤。”
“炭火余温烤?”杜梅偏头问,这也正是梅子想要知道的问题。
“就是鸭胚不见明火,全靠炭火余温焖,为保持温度,鸭胚一次放入,半个小时后取出,中间不能开炉门。这样吧,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们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杜大军抬脚走进一间门窗洞开的屋子,杜梅她们也跟了进去。
只见里面有几个大炉子,一个炉膛里正烧着旺旺的木炭,其他几个都盖住了,有炙烤的淡淡香酥之气漫溢出来。
“现在有这种炉子了,还有的人家直接用电炉子,但我们还是觉得传统炭烤的味道更好,有果木香气。
我听我爷爷讲,以前都是直接在地上砌个有门的炉膛,砖砌得可讲究了,上三下四中七层,一次可以烤六七只鸭子。
烤鸭前要预先在炉膛里烧果木,要一直等到炉膛里的墙壁都被烧成灰白色,才能熄火将鸭胚放进去,炉膛里的温度先高后低,可以慢慢将鸭胚烤熟上色,这期间是不能打开炉门的,这个十分考验手艺人对温度的把握。
现在我们有这个测温仪,倒是比老祖宗省心省力了。”杜大军见杜梅拍照,又细细地说。
“你这焖烤要等半个小时,怎么知道烤得好不好呢?”杜梅围着炉子看了看,疑惑地问。
“焖炉烤鸭有一句话叫做‘鸭脯像刚蒸得的馒头一样,很暄腾。’这个就是界定好坏的标准,炭火烤制的烤鸭,火力温而不烈,上色均匀,油脂流失少,保证了外皮油亮酥脆,内里肉质洁白鲜嫩。”杜大军这会儿全没了刚才的局促不安,说起自己每天做的烤鸭,眉飞色舞。
“可我觉得你家的鸭子也不单单是果木香气呀。”傅晓雪嗅了下鼻子,空气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这是近十几年新开发的产品,我们在鸭肚子里加了红枣莲子等其他营养食材,做成现在的花香酥烤鸭。”杜大军笑了笑道。
“这大概就是不可示人的祖传秘方了吧。”杜梅打趣道。
“嗯,这个可真不能说。”杜大军瞥了眼外面,有些为难地挠头。
“你家里几代人做烤鸭,是在哪儿学的手艺?”杜梅好奇地问。
“我爷爷说,这烤鸭的法子是世世代代祖上传下来的,以前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生意不行,如今我们不仅要继承传统,还要开发新品,现代人嘴巴都吃刁了,没有创新可不行呢。”杜大军咧嘴笑道。
“前头烤鸭快没了,这儿有出炉的了吗?”刚才的中年大妈急急地跑来。
“二婶,还有两分钟,这几炉就要好了。”杜大军看了看仪器说道。
“可快着点,前面等着呢。”中年大妈朝杜梅她们点点头,脚下生风地走了。
杜大军开始准备托盘,杜梅拿着手机,只等开炉照相。
只听滴答一声响,杜大军打开了盖子,用钩子将一只只油润红亮的烤鸭钩了出来,整齐地摆在盘子里,一样的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过了会儿,杜梅三人帮着将晾凉的烤鸭端到门面去,焦急等待的食客,迫不及待地买了一整只。
“谢谢啊,大军,你怪忙的,我们便不打搅了。”杜梅转身要走。
“稍等一下,菲姐你们既然这么大老远地来了,我也没啥好的,烤鸭总要带些回去尝尝,不然我爸该骂我不懂道理了。”杜大军一把拦住杜梅道。
“这……”杜梅转头看孟菲菲。
“难得过来,这么好吃的烤鸭,总不能错过,我们买一些,晚上加菜吧。”孟菲菲点头道。
拉扯了半天,杜大军说什么也不肯收三个女孩子的钱,送了半只烤鸭给她们回去吃。
三人走了一天,实在有些累了,于是打了车,回到杜梅家楼下。
今天一下子接触到两种烤鸭,梅子很想用杜梅的手机再细细查看一下,加深些记忆,她跟着她们一起坐上了电梯,杜梅摁了五楼。
“咔咔咔”刚刚关上门的电梯发出很大的响声,突然停住了,车厢里瞬间漆黑一片。
“该死的,又坏了!”杜梅轻声咒骂了一句,而后镇静地在傅晓雪手机电筒的光亮下,找出电话,拨打出去。
梅子在电梯坏了的那一刹那,突然眼前一黑,重新陷入到昏天黑地的旋涡里,犹如一叶孤苦无依的小舟,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上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