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几世都有她,这一世将自己的命运一眼看到了头,却没有发现她的半点存在,而她还是在特定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
身不由己与处心积虑,二者的区别简直是天差地别,他能接受两个人若浮萍,被命运的洪流冲到了一起,却无法接受她什么都知道,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沦。
季听:“……”他癔症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她描绘得如此不堪?
申屠川说完看向她,眼底流露出一丝庆幸:“好在这一世的你,是没有之前那些记忆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很感激。”
感激她从一开始就这么纯粹,日后也会纯粹下去。
“……如果我前几世都是抱着目的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这次不是故意装失忆呢?”季听哭笑不得,只想带他去看太医。
申屠川轻笑:“因为你傻。”若真是带着目的来的,之前又怎么会不愿靠近他?
季听:“……”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时候不早了,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申屠川看着她懵懂的眼神,觉得自己郁闷了一天真是毫无道理。前几世的自己,终究不是自己,过好当下才是要紧的。
季听见他要扶自己躺下,忙按住了他的手:“我想看看你的印记。”虽然还是觉得他的话太扯,可不验证一下总是不甘心。
申屠川停住,耳根渐渐泛起红晕,季听以为他不想给自己看,立刻揪着他的袖子打滚撒娇,申屠川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直到她快扑到自己身上时,才艰难的问:“……你真的要看?”
“看!”季听想也不想。
申屠川沉默一瞬,便将手按在了腰带上,轻轻一掰便解开了。季听惊了:“你要做什么?!”
“不是你要看?”申屠川眉头扬起。
季听警惕的盯着他的腰带:“你你你不准欺负人!”
“没有欺负,我的印记就在这里,”申屠川指尖点在了胯骨上,说罢眼底带上笑意,“还要看吗?”
“……要看。”季听咬牙,她必须确定他是癔症了,才能坚定的带他看太医。
申屠川闻言点了点头,慢动作的进行下去,等到将裤边拉下时,季听的脸已经红成了番茄。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喊停,一脸窘迫的盯着他的胯骨,直到裤边拉下,露出了黑色的印记。她怔了一下,只觉有万千事物涌入大脑,一时间疼得脑子都木了。
“此物我从未让旁人看过,可是吓到你了?”申屠川见她不说话,便将衣衫重新整理好了。
季听猛地回神:“没,我就是累了。”
“那歇着吧。”申屠川有些奇怪于她的态度,但见她面露疲态,还是扶她躺下了,仔细帮她掖好了被角。
季听看了他一眼,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困,但闭上眼睛后却很快睡着了,这一次,她也做了一个和申屠川相似的梦,梦中无数记忆朝她涌了过来。
第158章
天光大亮。
季听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床幔看了许久才回神。她试图在脑海中召唤读者怨念,但许久都没有反应,当她快要放弃时,脑海中出现一行模糊不清的字:怨念能量不足,进入休眠状态。
季听:“……”
贴身伺候的宫女看到她醒了,忙迎上前来:“娘娘,督主昨夜离开时让奴婢告知您,今日若是醒了,便去太和殿找他。”
“……哦,知道了。”季听脑子里乱糟糟的,听到申屠川要找她后,更加心不在焉。
之前的记忆在一夜之间回来,她的内里已经不再是十七岁懵懂天真的小朋友,原先一直不懂的、不明白的,慢慢在脑海中浮现,然后一条一条的捋清楚。
结合申屠川昨日对自己说过的话,她已经确定这个世界的他有一些之前的记忆,但是记忆不完整,所以他才觉得自己来到他身边的原因是勾魂索命。再由此往前推,十岁那年初遇落水,恐怕也不是意外……甚至这次入宫,也是他特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磋磨她,却不曾想还是如之前一样和她产生了感情。
季听越想越心惊,只觉得头大如斗。这些记忆还不如不出现,这样时间久了,他的胎记自然会在二人的相处过程中消散,完成任务也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哪像现在,突然被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不说,自己还成了他眼中,那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仔细想想,似乎是在看了他的胎记之后,记忆才被触发,所以这一切还都是她自找的。
她哀嚎一声倒在床上,旁边的宫女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季听顿了一下,半晌小声道:“确实不舒服,你去转告督主,就说我今日想歇息,就不去寻他了。”
“是。”宫女欠了欠身就要离开。
季听急忙叫住她:“他若是要来看我,你就说我已经歇下了,叫他忙自己的事就好。”她脑子里还没想到接下来该如何,暂时还不宜见他。
“是。”宫女没有多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径直往太和殿去了。
太和殿内,申屠川已经等了许久,正打算去凤栖宫找人时,便看到了季听的宫女,当即蹙起眉头:“娘娘有事?”
“回督主的话,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太和殿了,特意着奴婢来知会督主一声。”宫女毕恭毕敬道。
申屠川目露担忧,抬脚便要离开,宫女急忙道:“督主大人,娘娘说要您忙自己的事便好,她今日只是歇歇。”
申屠川脚下一顿:“知道了,你回去照顾好她,若有什么不适,立刻来告诉我。”
“是。”
宫女带完话,便回凤栖宫复命了,季听听到申屠川关心的话语,心中淡淡的惆怅。这个世界的他只喜欢十七岁懵懂无知的她,显然自己已经不再具备这个条件,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死在他手下的那些孤魂,以及他看向自己时时常隐藏得很好的疯狂,季听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一整日浑浑噩噩的过去,临到晚上时,季听正坐在外间用膳,听到申屠川来了的消息后,当即放下碗筷扭头往里间跑,鞋子一脱便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蝉蛹,假装已经睡着了。
这番动作做得依然行云流水,一旁伺候的嬷嬷都惊呆了,直到申屠川走进来,她才忙掩饰住自己的惊愕。
“娘娘呢?”申屠川问。
嬷嬷咳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回答:“娘娘身子不适,这会儿子刚睡下。”
申屠川的目光转到了桌子上,一桌子菜都还没怎么动过,碗里还有小半碗米饭,筷子更是随意的丢在桌子上,有一根都快要掉地上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嬷嬷汗颜:“那、那个,这些是娘娘吃不下赏给奴才们的,奴婢伺候娘娘睡下后,便坐下吃了些,听闻督主大人来了才匆匆起来的。”
申屠川对季听赏给什么人什么东西不感兴趣,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径直朝里间走去,嬷嬷急忙动了一下,试图要拦住他,结果慑于他的威严,只往前一小步便停下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屋里去。
申屠川到里间后,便看到床上一个圆圆的蝉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坐在桌边小口的抿着。
被子里的季听听着外头的动静,脑门上出了一堆汗,一半是在被子里热的,一半是被申屠川吓的。见申屠川迟迟不走,她心中叫苦不迭,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突然听到椅子摩擦地面的轻微响动,她知道这是申屠川站起来了,当即松了口气,准备等他一离开就钻出来。只是她左等右等,却迟迟等不到这一声响动之后的动静,于是心里愈发着急起来。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伸头瞄一眼时,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传出他的声音:“前几日你睡下时,并没有像这样裹成一团。”
季听心中一紧,急忙闭上眼睛装死。
申屠川看着一动不动的她,唇角浮起点点笑意,终究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把蚕蛹给剥开了,看到她脑门上的汗,叹息一声用锦帕帮她擦拭,一边擦一边轻声问:“今日不愿见我,可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季听一顿,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了,不由得讪讪睁开眼睛,故作无辜的看着他:“你才没有错,我只是……只是今日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着,所以才不愿见你。”
“我又不打扰你躺着,为何不愿见我?”申屠川疑惑。
季听勉强笑笑,打起精神道:“你在我身边便是一种打扰,只要你在,我的心便总是扑通扑通的,人也跟着紧张,哪能好好休息。”
“这么说,一切都怪我了?”她时而害羞,时而又胆大得不像小姑娘,总是撩拨得他心神摇晃,恨不得将命都给她。
季听嘴唇发干:“是呀,都怪你,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休息。”
“如此,那我必须走了?”申屠川挑眉。
季听不说话了,只是在蝉蛹中眼巴巴的看着他。申屠川越看她越觉得喜欢,终于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季听往后缩了缩,嘴里嘟囔一句:“都是汗……”
“我喜欢的。”申屠川眼含笑意。
季听定定的和他对视,心里突然坚定下来,她要把恢复记忆的事隐瞒下去。她想完成任务,与他在现实世界相聚,再不必担心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分离,她也想这个世界的他,眼中始终有这样的笑,有对生活的点点期盼。
为了这些,她必须隐瞒下去,反正只要她有心伪装,谁也看不出她恢复记忆了。
申屠川见她发呆,以为她真的累了,帮她重新盖好被子后轻声道:“你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本来想今日亲自教导她登基大典时的仪式,看来要推到明日了。
“……嗯。”季听轻轻应了一声,将半截脸都埋进被窝。
申屠川又看了看她,这才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一从拐角处消失,季听便卸下了伪装,坐起来皱着眉头思索以后的事情。
申屠川离开后,刚走到凤栖宫的大门前,便无意间碰触到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后看了半晌,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今日特意将这东西带来,便是想着亲自给她讨她欢心,却不曾想一看到她就失了魂魄一般,什么都忘了。
若是今日不给,那就得明日了,可前段时间忙于朝务,已经推迟了许多天,他一刻也不想等下去。没有多想,他直接拿着东西回去了,嬷嬷看到他走而复返,忙要对他行礼,被他比了一个‘嘘’给制止了。
嬷嬷忙闭上嘴,看着申屠川神色轻松的往里间走,感慨她家主子的能耐不是一般的大,竟然将这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在众人眼中已被收拾的申屠川,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往屋里走,刚到门口便看到床上坐着的季听,看到她的一刹那停下了脚步。他顿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申屠川回来过的季听,发了许久的呆后总算理清了思路,心下也稍微安定了些。为了验证自己的演技,她想了想叫人去和申屠川说了一声,当日晚上将季夫人接了过来。
“许久没来宫里,这里似乎冷清了不少。”季夫人有些局促。
季听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其他嫔妃都被送走了,新帝又没到选妃的岁数,后宫就我一个主子,自然冷清。”
季夫人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泛红:“你这样爱热闹,不会寂寞吗?”
“那些人即便在宫里,我也不喜欢与她们来往,她们走了反而清净,如今整个后宫的人都陪着我一个,怎么会寂寞呢。”季听安抚道。
季夫人连连点头,母女俩又说了会儿体己的话,季听突然问:“娘,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呀?”要说这个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必然是生她养她的母亲,若她也没看出自己的破绽,那就不用担心申屠川了。
季夫人被问得愣了一下,盯着她仔细打量起来,季听紧张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听到她说:“是不一样了。”
“哪、哪里不一样?”季听心都悬起来了。
季夫人笑了:“似乎长开了些,比以前更好看了。”
“娘,”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季听放松的同时有些哭笑不得,“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真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了吗?”
季夫人静了片刻,眼底透出些心疼:“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你未进宫前,远没有此刻的稳重,虽然一直知道你在宫里过得极好,马上也要位至太后了,日后是无上的尊荣,可我季家的小闺女,到底是没有以前快乐了。”
季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一时间动容起来,抓住她的手保证:“娘,我在宫里真的挺好的,我喜欢这里的生活。”
“你别骗我,这里真有那么好吗?”季夫人眼眶湿润。
季听顿了一下,笑了起来:“好,这里有我喜欢的一切,如今要做太后了,便更喜欢了,以后我想出宫便出宫,想接您来陪我便接您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快意?”
“那也不可太过肆意妄为,”季夫人忙叮嘱她,说完想了想,“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做了太后,世上能管你的也就皇上了,然而他是小辈,一般也管不到你头上。”
“不就是,所以啊娘,你就别总担心我了,日后我跟皇上讨块腰牌,想来看我便随时进宫就是。”季听安慰道。
季夫人心情这才好起来,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直接一起歇下了,翌日晌午才分开。
送走季夫人后,季听的心安定了下来,总算主动问起申屠川的去向了。宫女温声答道:“听李公公说,督主大人正在政和殿同皇上商议登基的事,这会儿子应该快结束了。”
“那刚好可以一起用午膳,”季听来了精神,“帮我更衣吧,我去找他们。”
“是。”宫女欢喜的为她选衣裳。
如今先帝下葬,虽说还应举国共殇三年,可如今新帝登基,正是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真的整日着素服添晦气,所以宫中这几日已经渐渐将素白衣裳都收起来了。只是虽然不用着素服,也不好太华丽。
宫女在一众颜色不算太艳丽的衣裙里,挑了件季听从未穿过的深红石榴裙。这个颜色颇为老气内敛,季听又适合明艳的颜色,所以自打内务府送来后,便没有纳入过选择,如今季听已是太后,又是先帝发丧之后不久,穿这件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