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楼关
“快快快!又来了一批人!”
“完了没?我方才听见鸣金收兵了!”
“完了,完了!别说这些了!快帮忙啊!”
“来了!”
楼关高大城墙背后的军营之中,无数士兵来回奔波,抬运着一床又一床担架上的伤员快速冲到军医所喝大锅药。军医所早已经是血腥味夹在这药腥味,气味冲得人头昏脑胀,阵阵作呕。
这是最后一批伤员了,索性这一场小仗没要多人的姓名,伤残的也很,大多都只是小病小痛,此刻被军医干脆利落地包扎一番之后都袒露着胸膛开始唠嗑。
一人面红耳赤,激动地跳了起来,将他手上端着的药颠撒了一大半,却还是掩抑不住内心的振奋:“我跟你说!方才、就方才,大帅一枪就这‘刷’地划过去,那蛮子半张脸都开花了!”
他周围也为了一圈人兴致勃勃地听故事,讲故事那人非常得意,毕竟被大帅救了性命的人还挺不的,他仗着新鲜炉,也是博得一众热泪掌声:“那寒光乍现!我只依稀记得惊马高高抬起前蹄!大帅背光立于马背之上、长发飘逸!”
“好啊!”
“大帅!大帅威武!”
陆骁掀开军医所营帐的帘子走进来就正好听到了这话,不由地又退了半步回去,见外面乌云密布,觉得要春潮带雨晚来急,并未有天光乍现,反倒一片阴翳,很是好奇那“背光”从何谈起。更何况,大帅本人也已经是灰头土脸小半个月了,哪里还有什长发飘逸?!
想到大帅,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熟门熟路地走到杨军医的面前,喊道:“杨叔!”
杨军医正一边看着小伙子手舞足蹈地讲故事,一边分了半神捣鼓己的药包,见到陆骁来了也就抬了抬,道:“哟,看来是真的打完了!”
陆骁笑了笑:“来拿药。”
杨军医颔首,将手上的这包药快速打包好,又抬头看了一眼药柜上头贴着的草纸,道:“嘿!陆副将你个的药停了!”他掂量了一己手上的药包,笑道:“看来这包药与你无缘了哈!”
陆骁微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杨军医道:“昨个我看你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药天就停了吧。以后看来大帅从城楼上来之后,再也不用天天催你来吃药!”他拍了拍陆骁的肩膀,啧啧道:“没想到咱威风凛凛的陆副将居然怕苦?!啊哈哈哈哈!”
陆骁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他那日救穆以晨之后也是受了不轻的伤,用穆以晨一样昏昏沉沉地也有小半个月。
天意弄人,他挺了来,穆以晨……没熬过去。
陆骁醒来得知穆以晨过世的消息之后,几度想要跟随穆以晨而去,好几次差点都拦不住了!直到最后是穆以安亲过来,把他架在脖子上的刀取了来。
陆骁在穆以安面前大哭声,在她身前不知道磕了多次头谢罪。气得穆以安也跟着他一起跪着,揪着领子将陆骁拉了起来,吼他,才将他吼清醒了。
穆以晨事,陆骁觉有愧,愧于小姐的嘱托。
穆以安却根本连一句话都说不来了,她一咬牙
,抱着陆骁的脖子,咬住嘴唇,吞喉头的腥涩,不再提及一句穆以晨的死亡。
仿佛这样掩耳盗铃的逃避,她的大哥就跟她一起回家。
陆骁不由主又想起了穆以安,思绪万千。直到杨军医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悄悄附耳对杨军医道:“此次过来,其实还是跟你拿点金创药什吧!一会你别作声,悄悄去一趟帅帐去。”
杨军医的声音也低了来,皱眉道:“又受伤了?”
陆骁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好歹是姑娘家,很多事情不大方便,个脸皮也薄,觉得说己受伤丢脸,说什都不愿意过来。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杨军医摆摆手,道:“本就是该跑的,大帅情况特殊。如军中、甚至整个大殷,除了倚仗陛也就只倚仗她了。”他深深叹息一声,道:“泱泱大殷,竟然让两个姑娘来抗天,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胡闹了。”
陆骁眼神深邃:“这两姑娘,才是大殷真正的希望啊……”
“是啊……”杨军医深吸一气,终于整理完己手头上的东西,拿上了药箱,道:“走吧,我跟你去帅帐!”
第83章
杨军医与陆骁二人并肩走着,还没到帅帐门就已经看见钱方进来回踱步,脸上一片黑里透红,头顶冒着冷汗,攥着拳头是抬起来也不是、放去也不是,十分古怪。
二人脸色微变,赶忙上前问道:“老钱?!怎了?大帅事了?!”
钱方进面露难色,凑过去低声道:“还记得之前陛来的亲笔信吗?”
杨军医想了想,的确,两日之前据说确实有一封女皇陛的亲笔信送过来,信封还挺厚的。只因着当时大帅还在城墙上指挥,没有立刻亲去看,让他这群人先围观了遍。
钱方进急得跺脚:“就是那封信惹得大帅发脾气啊!”
“你又乱讲!你还不长记性啊!!!”
几人头贴着头正悄声说得热闹,哪知道帅帐里面瞬间就摔了一本空白的奏折本来,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钱方进的脚边,吓得他像猴子一样地直接窜上了陆骁的身子,一边无声地张大嘴尖叫着,一边把己的双腿死死地缠在了陆骁的腰间。
陆骁:“……”
只奈何他这辈子尚未遇到如此热情似火的人,更奈何先遇上的是个大男人!
杨军医摸了摸上的胡茬,嘿嘿笑道:“这哪像受伤了啊!看、多气势逼人!”
陆骁把缠在己身上的钱方进扒了来,无奈地问道:“老钱、你又说了什?!把大帅气成这样?!”
钱方进委屈地睁大眼,撒娇一样地戳着己的两根食指,嘟囔道:“我……我就给陛回了封信嘛……把、把大帅的近况告知她……”
帅帐内怒不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直接把钱方进吓得脚底抹油就跑了:“说就说!你至于把我形容得命不久矣吗?!啊!”
陆骁:“……”
杨军医:“……真不吉利。”
里面的声音气得直喘粗气,半晌之后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喊道:“你俩进来吧!”
得了准许,二人才进了帅帐。果不其然就看见穆以安披了一身轻甲,坐在书案后头叼着一杆
笔,眉头紧锁地盯着己面前的空白奏章,想着怎跟皇帝报备讨饶。
杨军医脸色当先变了,立刻一掌呼在了穆以安脑袋上,学她吼钱方进地样子吼她:“说了多次了!你己包扎完了我得看过之后再穿轻甲!你不长记性啊!”
杨军医是从淮水东营逃来的,算是如这世间为数不多看着穆以安长大的军中人了。小穆以安也跟他学了不基本的医理,多知道些处理伤和急救的办法。碍于军中目前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家,虽然有些暧昧的传闻,但也正经没阁。所以小伤的包扎基本上都是她独完成。
不过小半月前穆以安不慎在己的小腿划开了一道子,己胡乱裹扒包扎了之后没几日伤就发了炎,己也不大不小地烧了一场。有穆以晨这个前车之鉴,众人对她这一场不大不小的病症也是心悬到了嗓子眼。杨军医立刻反应过来,亲给她换了药,得亏穆以安底子不错、伤也不算重,几贴汤药着大锅药去,又生龙活虎了过来。
这便有了钱方进跟陛哭诉穆以安“命不久矣”这一谣言的来源。
穆以安瑟缩了一脑袋,将己手上的奏本丢开,给陆骁道:“陆骁!还是你写吧!我写的章肯定不信!你得写快一些,个无论如何都要发去,不然过两日楼关就等着迎接圣驾吧!”
陆骁哭笑不得,只得应了这份差事,接替穆以安坐在书案后面开始着墨。而穆以安则跟着杨军医进了后面的屏风,被逼无奈褪了轻甲,将肩膀上的纱布露了来给杨军医检查。
杨军医没有先动手,而是围着纱布看了一圈,问道:“箭伤?”
穆以安无所谓地道:“流矢罢了。”
“我碰一吗?”
“你请便吧!我包扎得好了!”穆以安洋洋得意地抬了抬肩膀。
杨军医轻轻碰了一圈,然后立刻收回手,转过身去不看穆以安,方便她换衣服,念叨道:“你啊,这姑娘家的皮曩多精贵,你却浑身上都是伤!包扎得还不错,药也涂得均匀,一会还是喝一碗大锅药,但轻甲别上身了!当心压到伤,在你肩膀上留个大坑来!”
穆以安拿着轻甲的手微顿,苦笑一声之后还是重新给己穿上,道:
“留就留吧,章也不会嫌弃我的。”
“丫头!”
“慕容景越来越催命了……我哪里还敢随意放松啊!”
第84章
穆以安这话确实一点也不错,不仅仅是她这个前线当大帅的,就连军中也都隐隐约约冒了一些压抑的苗头来。
从穆以安抵达楼关之后,慕容景的先锋部队也顺势而来。前面几场小打小闹,穆以安稳操胜券、赢得不费吹灰之力。随着慕容景真正的十万大军分批过来,楼关的压力越来越大。楼关对面的敌营之中目只有一个小小的副将坐镇,慕容景和邬兰图都还没有抵达楼关。
穆以安叹息一声:“天北燕那边打得热火朝天的,各个激动得就只差原地打滚了。我猜,慕容大帅的大驾……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她换好衣服,拍了拍杨军医的肩膀,两人一并了屏风。
陆骁刚写完最后一笔,将奏章叠放收好,道:“既来之则安之,大帅不必过于
忧心。”
穆以安轻笑:“我哪里有什忧心不忧心的!对了,杜宣到哪了?”
“如应该已经到了回风谷榻,淮水西营调了十万人过来呢。”
穆以安颔首,眯了眯眼道:“让他现在回风谷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