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还有半分皇帝的威严?!
赵缢太清楚方才元兴帝经历了什。
日早朝,太上皇直接打断戚章的讲话,当场拖了尚书左仆射高羽琛了紫宸大殿,御林军强势地闯进了殿内,冰刀冷刃之,戚章咬牙,直接拂袖离了朝,二话不说回去就把己的坤宁宫点了一把大火!
这一把大火彻底将皇帝和太上皇之间积压已久的矛盾暴露无遗,太上皇也不再伪装慈父,直接命人将皇帝带回未央宫。一旦有反抗,就往膝盖上打!把人清醒着拖过来就好!
纵使身为女身的戚章再如何果断英明,她始终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本来就不大好的身子更是被三两棒棍打得整个人都疼得流了眼泪!就这狼狈不堪地当着宫中众人的面被拖回了未央宫。
此刻的戚章,嘴唇变带着殷红的血色,一张脸惨白如墙灰,唯有那双眼睛,噙着难以忍受的泪水,翻涌着烙入骨髓的痛恨与愤怒。她就像一匹狼,即使遍体鳞伤也依然高贵,即使万劫不复也依然视死如归。
赵缢的手抖了抖。
只听戚章气若游丝,嘶哑地道:“父皇不仁……何故怪我不义?”
延和帝冷笑,道:“朕何来不仁?”
“污蔑功臣……乱扣罪名……”戚章舔舐着己唇角撕裂开来的伤,“谓仁?”
“朕只是在秉公办案。”
戚章没有说话,只是嘲弄地看着延和帝,低低地笑声来,笑声发肺腑,烫得她胸又是一阵疼痛难忍。
“御林军……是你的人?”
她艰难地问道。
延和帝颔首:“是。朕深觉皇宫内外动荡不安,调了御林军过来拱卫皇宫上,尤其是未央宫。”他眯了眯眼,“和坤宁宫。”
延和帝猛地指着她怒骂:“你好大的胆子、敢烧你母妃的旧宫?!”
“呵呵呵……烧啊!”戚章怒道,“烧得一干二净最好!母妃驾鹤西归之前便已经说过,不愿再见你!臣尽孝、了结母妃心愿!”
“戚章!”
“父皇要赐臣死罪、大放手去写你的圣旨,臣等着!”戚章咬着牙,淬着腹中滚烫不息的鲜血,双脚无力却依然用手颤抖着支撑起上半身:“臣纵使一死也是全了社稷,届时就无人替您背着个亡国之君的罪名了!”
“住嘴!”
戚章完全不理会他的暴跳如雷,松开了已经酸软的胳膊,暴弃地倒在地上,唇边残留着嘲讽的笑容,一滴泪珠不堪重负,顺着她的鼻梁缓缓滑过脸颊,砸在了地上。
地板华丽得冰凉,周围烛火明亮得刺眼,晃得戚章渐渐有些神志不清了。
穆以安走后,她越发睡不着了,每日对着成山的战报、公文、奏章,在书案前一宿一宿地等着天明。她几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日又是一阵莫须有地所谓“惩戒”,更是让戚章的身体濒临崩溃。
以安……我的以安……
戚章双肩微微颤抖。
她想起了那一日穆以安在朝野之上公然冲上高台护着她的双臂,她想起了穆以安环抱她站在城楼之上的温暖,她想起了穆以安双唇柔软的触感,想起了……她的以安,从不忍
心见她受到半点伤害。
戚章一直在告诉己,要克制对穆以安汹涌澎湃的情感,因为那会是她两个人之间的软肋,只要被延和帝抓住一丝一毫,都让她共坠深渊而无路逃。
现在……她真的累了,她真的控制不住了。
戚章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若是再给她渡一气,她定会用力呼喊穆以安的名字,换得怜的安慰。
如,她没了力气,周围也只是只听延和帝一人号令的、像傀儡一样的御林军,没人在意她,也没人敢上来查看她的伤势。
傀儡……她己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是一个不打听话的傀儡罢了。
戚章万念俱灰,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延和帝恶鬩般的低喃:
“不,朕还有别的办法。”
“章……你太天真了啊……”
“你想救高家和穆家人的性命吗?”
第87章
初春的北燕皇城还飘着雪,皇城主干道的两边依然是光秃秃的树,唯有一块又一块的红色绸布挂着干枯的树枝,勉强营造一种喜气洋洋的境貌,只有缩着脖子哈着气取暖的北燕百姓看着那满街的红色“花树”,垂泪不已。
日是摄政王的女,永嘉君主拓跋瑶的成亲大礼!
摄政王拓跋措为了彰显己对这个女的无尽宠爱,大手一挥直接垄断了北燕京畿一片所有的红色绸布,不要钱似的处挂着,生怕有人不知道她的女日嫁!
绸布本就在北燕难以织就,更何况是染好了红色的上等布料,更是千金难买。如的北燕前线吃紧,权贵肆意挥霍,谁都无法阻止。
就连北燕的皇帝也不敢说一个字。
永嘉君主日嫁入赘的女婿,虽说无厚非,但到底“入赘”也是不大体面。偏偏摄政王最在乎面子,也最无所顾忌,一个小小的婚礼,竟将整个北燕皇室宗亲、高门权贵全部宴请了个遍!
街道上的百姓看着东边熹微的晨光,又回头看见满街红装素裹,心惊胆战地缩回了己的陋巷角落去生火取暖了。
摄政王府
小厮捧着大红色的喜服垂首站在穆以轩的面前,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样的话,头都说麻了、水都说干了,谁都不敢放松丝毫,像一群没有生气的木偶受人支配:“请公子更衣——请公子更衣。”
穆以轩沉默地坐在己的桌案前,终于连静心写字都做不到了。他猛地站起来,佯装怒极攻心的模样捂着胸,一手撑在桌面上,双目圆睁:“你、非要如此逼我不成?!”
小厮见他终于有了回应,一子都没说话了,面面相觑。
一人终于吞了唾沫,站来苦涩着脸,道:“公子……这是王爷吩咐的、小的不敢有违啊!”他跪了来,将手上装着礼服的托盘高举过头顶,恳求道:“请公子更衣——莫要误了吉时!”
穆以轩指着他,声音都气得发抖:“阿成……!”
小厮学着阿成的模样都跪了来,又开始机械地重复着样的话。
阿成眼泪都快嚎来了:“公子、一会摄政王要是来了,见您还未更衣,小的脑袋定是不保啊!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啊!”
穆以轩没有说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弓着脊背,肩膀都在发抖!
阿成见状,转身对着身边的几个小弟挥挥手,小弟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阿成悄声道:“公子交给我吧……你先去、去吧!”
“阿成哥……”
“那就拜托你了阿成哥!”
“小心点……”
阿成投给他几个放心的眼神,催促着几人慢慢悠悠了房间之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绕过桌案扶着穆以轩的手臂,恭敬地道:“公子,小的伺候您更衣。”
穆以轩用散乱的头发遮住己的脸。
阿成悄悄附在他的耳边道:“二公子,按照您的吩咐,‘羊’都准备好了,只等开宴,就准备上桌了。”
穆以轩眼中伪装的愤怒与柔弱一扫而净,剩的只是绝望的理智与冷静。
他捂着心的拳头缓缓放到了桌案上,掌心张开,仿佛是放了什东西。那是从心生身掏来的、还带着淋漓鲜血温热的东西。
穆以轩盯着己的手掌发了会呆,蓦地苦笑一声。
阿成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
穆以轩冷静的声音缓缓传到他的耳中:
“知道了,你牵好羊,也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把放羊的消息带回去。”
阿成的目光闪烁着决绝的悲悯。
“……属遵命!”
穆以轩仿佛在吟诵着遥远淮水河畔的民谣,唇齿微张:
“微雨初霁寒刃,温我一壶花间酒。”
唢呐声响了起来,鼓槌高举起又狠狠砸,十里红妆映衬着天边薄薄白雪,掩映着皇城金碧辉煌与残垣断壁。
胸前系上了大红绣球的新郎被人架着抬上了。
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喧闹。
新娘子踩着火盆了门,登上了十六人的大轿稳坐。
新婚的礼队要绕整个皇城走上一圈,再重新回到摄政王府,拜过天地,宴请宾客!
新郎脸色苍白地坐在马上,仿佛一阵风就吹倒去。
而只有穆以轩一个人知道,此刻己握着缰绳的手有多用力!
他走之前,从心掏来的不过是一个名字。
高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