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均颔首告辞，脑中却不知为何一直对高远熏最后的那个问题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她先前用蝴蝶羽化打了比方，所以高远熏才会提这样一个问题。

    作为生物医学生，蝴蝶的变态发育对顾灵均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然后她很快想起了一种说法。

    毛毛虫和蝴蝶是一种生物吗？

    从宏观上来说，好像没什问题，毛毛虫经过变态发育破茧成蝶，长成了成虫蝴蝶。

    事实上，发育成蝴蝶的并非是毛毛虫，而是毛毛虫体内的成虫盘细胞。毛毛虫的身体会在酶的作用分解成营养浆液，滋养体内的成虫盘发育成为蝴蝶。

    也就是说，蝴蝶先是“寄生”在幼虫体内，等到幼虫成长得足够肥妹丰盛的时候，再在蛹中“吃”了，而后化身成了美丽的蝴蝶。

    “灵均，你已经来啦？”

    江楚些来时看到顾灵均已经在外面等待，只不过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怎了，怎在发呆？”她上前拉住顾灵均的手，发现她身体冰凉，“你很冷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一，是不是着凉了？”

    顾灵均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面色前所未有地苍白。

    想要羽化成蝶需要的不仅是力量，还有营养与生命，高远熏想说的是什不言而喻。

    她一直以来都被困在茧中，江楚些是她的变数、是她的契机，某种方面来说也是滋润她的营养。

    如果说江楚些是她的一部分，那在原本所期望的剧本中，一定就是那被舍弃的部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江楚些的伤在进入暑假之前已经彻底痊愈, 只是身体上的伤好了，精神伤的后遗症却显然没有消除。

    虽然清醒时的表现与常人并没什不，但她几个月来噩梦频发，并且几乎每一次都会吵醒顾灵均。六个月的身孕已经十分明显, 加上天气转暖, 穿衣变薄, 顾灵均怀孕的消息几乎人尽皆知。

    熬到放假, 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期末考试，江楚些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放松来。为了应对更多的突发状况, 江楚些申请提早参加了答辩。她早就修够了学分，成绩也一向优异, 至于论文更是早早开始准备，十分顺利地通过了。

    庄景苑申请了很长一段假期，为了参加她的答辩特地回了一趟学校。江楚些后来与她一直只用邮件或者信息联络, 从未问过她如何解决抑制剂的事。显而易见的是, 一个院长的门路并没那窄, 没了她的帮助，庄景苑依然弄到了抑制剂, 而且看起来过得很好，好像还……丰腴了一些。

    两人没有过多地交流，虽然庄景苑好像有话想和她说, 但江楚些并未理会。

    结束答辩以后，江楚些除了工作以外就是一心照顾顾灵均。Omega怀孕要比Beta轻松许多, 这是生理构造以及激素水平决定的。不过所谓的轻松也只是相对的, 怀孕对母体来说从始至终都是磨难。

    顾灵

    均坚持考完了期末考, 然后果断办理了休学手续, 江楚些很庆幸她没有再坚持。

    这一年里, 两人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够顺利结束这一年的课程都仿佛是个奇迹。

    放假之后，顾灵均很外，江楚些除了必要的时候会去公司以外，其他大部分时间也是待在家里陪她养胎。家中还有保姆和沐卿照应，即便如此，两人也经常显露疲态。

    沐卿只以为小两是被怀孕这件事折腾的，只有两人己知道，这其中有多是因为精神上的压力。

    江楚些再次从噩梦之中惊醒，虽然已经够做到不再尖叫，但似乎仍吵醒了身边的顾灵均。

    “对不起，又吵醒你了吗？”

    这几个月虽然风平浪静，什都没发生，但江楚些时不时就要做个噩梦提醒一己，不掉以轻心。

    握住顾灵均伸过来帮己擦汗的手，江楚些感到十分愧疚。顾灵均明明己怀孕受苦，却还要来照顾她。

    “要不，我先分床睡吧？”

    顾灵均摸了摸她的脸，轻笑道：“你就想了这个方法吗？”

    江楚些愧疚道：“是这看来不是一时半会治好的，你怀孕本来就很累了，还经常被我弄得睡不好。”

    “没有的事，我睡得浅是因为怀孕，再说，我现在没什事做，困了白天还以补觉。反倒是你，家里公司两头跑，晚上还睡不好，不知道什时候身体就垮了。”

    顾灵均没有撒谎，她每次都醒着其实并不是被江楚些吵醒的，而是己惊醒的。重复着噩梦的不只有江楚些，还有她。

    “我身体很好的，你放心。而且我已经毕业了，公司那边有庄绮忙活着，我也不用经常去。”

    干江楚些这行有一点好，那就是有台电脑在哪里都以办公。她是老板，目前的技术和经验又远高于手的员工，所以基本己直接拍板决定。

    顾灵均窝在江楚些怀中，小手似是无知觉地抚摸着她的小腹，先前受伤的地方已经只剩一个小小的疤痕，摸起来有些微凸起。

    “灵均……”

    江楚些低了一，按住了妻子的手。虽然只是摸着小腹，动作也没有丝毫撩拨的意思，但还是成功惹起了江楚些的火。

    顾灵均乖乖地停了手，仰头凑到江楚些脸边，轻柔地亲吻她的颌。

    “我就是想摸摸你的肚子。”

    江楚些知道她只是想摸己肚子，不然早扑上去了。从她受伤以后，这好像就成为了顾灵均的爱好。

    “已经不疼了，疤也很小。”

    “你那时候肯定很疼。”

    江楚些转了个身，抱紧顾灵均：“受伤当然会疼，但这没什好说的。当时那样的情况，我不这样做一定会变得更加痛苦。”

    顾灵均枕在她手臂上，眼眶酸涩起来。

    “楚些，我爱你。”

    江楚些双眼微睁，对妻子突如其来的告白感到十分惊喜。

    两人平时温存经常说些私房话，但不会随意或者刻意说这样的爱语。虽然她对顾灵均的心意都十分确定，但够亲耳听到还是很开心。

    “我也爱你，”江楚些将妻子抱在怀中，用身体感受着她的温暖和爱意，“灵均，我曾经根本不明白爱是怎样一种感受，是你让我体会到爱一个人和被爱的感觉。我会一直对你好，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顾灵均眉头微皱，刚想说点什，小腹处传来了一阵脉动。

    “嗯……”

    记忆中的江为早就是个不太爱动的孩子，这一次她的胎动来得也很晚。都六个月了，这才不过是第三次感觉到她。

    “怎了？”

    江楚些察觉到她的异常，不禁一脸紧张。顾灵均拉着她的手掌放在己小腹上，轻笑道：“孩子在动。”

    江楚些的动作和神情都有些僵硬，意识就想收回手。因为她已经定决心，若是将来必要在妻子和女之间做选择，她一定会舍弃孩子，所以现在不想和孩子有太多交流。

    当感觉到顾灵均肚皮轻微的脉动之后，她的心竟然忍不住跟着颤了一颤。

    “楚些，你感觉到了吗？”

    顾灵均其实早就察觉到，江楚些对孩子的态度有些微妙。当初想要打掉她这件事暂且不提，即便之后决定要这个孩子，她的言语和态度中也没显多的关怀和喜悦。

    比起关心孩子，江楚些更关心的是她怀孕辛不辛苦，身体健不健康，每一次产检时，江楚些问的也都是些胎位正不正，不保证到时候顺利生产的问题。

    至于孩子，她至都没有主动说过什，这让顾灵均觉得很奇怪。

    顾灵均的轮回如果按照她够顺利掌控身体开始计算，其实每一次都不是很久，短的时候不过两三年，最久也不过六七年，每次都在女长大成人之前就去世了。

    对于这一点，她是心怀愧疚的。

    她无数次地生了江为早、无数次成为她的母亲，却一次都没让她长大，只因为己的私心。说不爱女，那一定是假的，只不过这份爱并未深沉到足够让她放弃改变我。

    所以每次当她死后遇到那个问题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确定的答案。

    无论是死亡、重生还是轮回，都是一个非常玄妙的过程。顾灵均非常难用话语去形容，也很难描述那种感觉。最终在她记忆中残留来的并非是画面，而是纯粹的文字表述。

    但她非常明白一点，那就是如果她选择放弃，这个世界就将继续存在运转去，而如果选择重新来过，那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消失殆尽从头再来。

    也就是说，她的选择决定了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运，她本身就仿佛是一个重启世界的开关。

    顾灵均是在不断地轮回中逐渐体会到这件事的，但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也不知道是什时候开始意识到，却莫名对此深信不疑。

    即便意识到己的选择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她依然

    一次都没有犹豫过。

    她就是如此私且倔强的生物。

    这一次怀着江为早，她所感到的幸福远远超过了任何一次，对女的珍惜与关注也远远超过了任何一次。

    这是她和江楚些的孩子，单单是这一点就让她对腹中的孩子有了更深刻的爱恋。

    江楚些似乎不那认为……至，她对孩子表现得并不热络。

    “嗯……”江楚些久久才干地应了一句话，不过大概是察觉到己态度不对，又连忙添了一句，“她不睡觉吗？这晚了还动。”

    顾灵均忍不住因她的话发笑：“你以为胎的睡眠时间和你一样吗？”

    江楚些表情悻悻，不过好歹没有放开手，一边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一边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她折腾得太厉害。”

    “你不会是因为觉得我怀孕辛苦，所以不喜欢她吧？”

    顾灵均勾着她的肩膀，以开玩笑的吻问道。

    江楚些神情微有些扭曲，竟然没有否认己不喜欢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