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清楚，当他凌空在整个世界之上，去俯首寻找自己的黑暗旧梦时，他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也拿不准，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汉尼拔，他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小白鸟在寻找过程中，还看到了好多好多人和事。

    他看见他以前那些任务对象。

    他看见从哥谭下水道里救出来的那群孩子们，如今嘴唇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他们在陌生的城市里相互照顾、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下去，像数株从苦难中生长、抽出新芽的坚韧树苗。

    他看见他的任务对象们回到家庭、或是组建新的家庭。他们未必都能在死里逃生后大富大贵，但至少他们还在爱他们的人身边。

    亲眼看见这一切，对乔沃德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于是每个夜晚，他临睡前，都会习惯性地开一会儿天眼状态。

    小白鸟漂浮在一大片包围着他的能量光点之中，他离整个世界很远，但俯视人群的目光永远温柔平静。

    有时候任务经过，他会偷偷给被他观察的孩子们带点礼物，尽管他们对他而言是陌生人。他也不图什么，只是想要这样做罢了。

    然后有一天，他就突然明白了，当他找到汉尼拔时，他会、和应该做什么。

    他们的关系纠缠复杂，如此充满戏剧性；从白鸽和礼赞中开始，在鲜血和惊惶中落幕。

    但如果，往后他们再有交集，大概只有一种可能：等心理医生在狱中老去、或是判了死刑——

    他会去汉尼拔坟前，放一捧花。

    从此再无余声。

    但天眼也有自己的限制：如果目标易容、或者因死亡不似人形，乔沃德是没办法找到目标的。

    找不到汉尼拔和小丑，他转而打开了FBI的十大在逃通缉犯页面，决定送BAU一份礼物。

    这是他第一次做情报收集类工作，不太确定是否能直接让警方实施抓捕工作，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给世界上最优秀的侦探看看。

    就算有天眼，他收集情报也花了不少功夫。

    嘴里谦虚问着蝙蝠，问他“做得好不好”；可心里真的很想从他那讨一个表扬。

    就算是口头的也好。

    然后蝙蝠把整份情报梳理了一遍，补了很多细节点，什么也没说，直接给他发回来。

    乔沃德：“……”

    他也没说什么，拿U盘默默装了，就准备启程去匡提科。

    然后现在，就在匡提科一个破而旧的旅馆房间里，他跟一只送披萨的大蝙蝠遭遇了。

    ……这只蝙蝠还占了他的床。

    乔沃德：“……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布鲁斯摊开手：“我说过，被阿福赶出来了。”

    乔沃德：“……”

    布鲁斯：“还没有钱。”

    乔沃德：“……我才不信……”

    说什么都可以，说你没钱，鬼才相信！

    布鲁斯：“作为我前段日子带伤夜巡的惩罚，他把我的账户冻结了。然后将我赶出了韦恩庄园，要我度假。“

    哥谭王子手臂支在床垫上，身子放松地微往后仰。他伸手给乔沃德看看，那上面没有手表。

    布鲁斯：“我卖了自己的表带。然后坐了单程飞机，转了两趟车，才在这里找到你。”

    他这番话其实真假掺半。

    以是对面的小医生反应了好一会儿，居然真挑不出大毛病来。

    迪克可能还没到这个段位，但老管家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老爷整天默默循环一段视频。

    他还以为是什么重大事件，本着为主人分忧的心态偷瞥了一眼——就是一只小医生在啃玉米。

    “……”阿福绝倒。

    他曾经无数次祈祷过，希望自家身世坎坷的老爷能真心爱上一个人，然后离哥谭的烂摊子远远的，早早脱下披风退休，最好还能给韦恩家抱个孩子。

    但后来他明白了，退休不可能退休的，蝙蝠侠这辈子都放不下哥谭。只好退而求其次，能学会好好爱一个人就够了。

    然而老爷真陷进去了，阿福却又发现，热恋中的老男人——尤其是本就注孤生的那种——真的，好腻歪又好烦人…………

    韦恩家食物链顶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一扫帚就把自己家主人赶了出去。

    乔沃德：“你干嘛不去找酥皮他们……”

    布鲁斯低声陈述事实：“我只能想到你。“

    乔沃德耳朵一麻，连带耳根子底下连着的脖子都麻了。

    他还踢着纸拖鞋，棕发的水珠往他肩上滴滴哒哒，但房间被气场全开的哥谭王子占了，他不敢进去，总感觉进去吸一口空气，都要被男人春药似的气息烧上身似的。

    布鲁斯见他就跟卡地图似的，卡在门边抖抖索索，心里有点好笑，眼神却掩不住宠溺，轻声：“乔？进来关门。”

    乔沃德讷讷地：“我给你、我给你再开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