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觉得医院走廊的灯光,白晃晃的刺眼,这会又觉得不够亮。
韩菁拉着葛苇的手,凑在灯光反复看。
手指上有一个很隐秘的伤,表面瞧不什,韩菁知道那种伤,扎了东西在里面,要是不挑来,随时一碰,就是连在心里的疼。
韩菁反复对着那个伤看,好像是有什晶莹的反光,从那伤里反射来。
太小,太细微,像是人的幻觉,看都看不清,更别提挑来。
那看不清的玻璃碎片,却又是真实存在的。韩菁想拿指甲尖去挤,葛苇立马疼得把手一缩。
韩菁劝她:“总要挤来啊?”
葛苇笑了一,有点恍惚:“还挤得来?”
韩菁的心里动了动。
说这句话的葛苇,让她觉得很遥远。那恍惚的语气,像是穿越了时空,从岁月深处传来。
葛苇说的不是她手指上的这个小小玻璃渣。
而是扎在她和乔羽心上的那根刺,从十年前的时候,就注定已经挤不来了。
葛苇垂着头,缩着手,不让韩菁再看。
韩菁叹了气,站起来:“我先去看着乔羽。”
没想到,葛苇马上跟着站了起来:“不了,我去看。”
“以后,都我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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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一个人,抱着双臂站在葛苇家的阳台上。
好像还闻到两人刚刚一起在这里抽烟的气息,薄荷的味道,凉凉的。
顾晓池望着天上。
此时天上的月亮,又看到了。见刚才的月亮的确是被云层遮住了,而不是葛苇家的角度看不到月亮。
看着月亮的顾晓池,心里沉了沉。
那月亮果然如她想象中一般,还是毛茸茸的。
看得人心里,也是毛茸茸的一片。
顾晓池给葛苇打了两个电话,葛苇都没接。
收起手机,顾晓池才发现,什刚才吸烟的香气,都是己的幻觉。
这久了,味道怎还没散?
现在她鼻端闻到的,也是一股凉凉的气息。来楼的一片林海,在夜色中沁的水气,凉如溪水。
闻得人心里也跟着凉凉的,浸在冰冷的水里一般,没过头顶,无法呼吸。
分明站在开阔的阳台上,顾晓池却觉得己透不过气。
但她挺倔,抱着双臂,倔强的站在这里。
不肯走。
也不知道己还在留恋什。
太阳透第一缕薄光的时候,顾晓池稍微动了动腿,才发现腿僵的不像是己的。
她又摸了一把己的手臂。小臂上凉凉的,滑滑的,一摸一手的水。
都说夜里雾气重,凝在手臂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不知不觉,在这里站了一夜。
站到毛茸茸的月亮终于消失了,太阳升起来。
电话还是没响。顾晓池心想,就算毛月亮消失了,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永远不会消失了。
她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顾晓池活动了一手脚,走进客厅背起书
包,准备离去。
唯独路过玄关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昨夜就是在这里,葛苇把她抵在墙上。呼吸的味道那样近,近到顾晓池仿佛现在还闻到。
然而到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切都变了。
顾晓池关门离去,没再停留。
******
顾晓池本以为这会时间尚早,街上应该还静着。
没想到一从葛苇家的低密小区走来,走到大马路上,才发现已经这热闹了。
打扫街道的人。赶着去上班的人。送孩子去补课的人。
顾晓池背着书包,觉得脚步有点飘。
满脑子还是昨夜那轮毛茸茸的月亮,此时走在阳光,暖烘烘的太阳光照着己手臂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小臂上昨夜的水气,已经完全蒸发掉了。
顾晓池路过一个早点摊,脚步停了一。
脸圆圆的老板娘,在炸样圆圆的油饼。
面糊凑的一个圆,本来软塌塌的,一进油锅,却突然有了精气神。
滚两圈,被激发无限的香气,变得有形,焦脆,金黄。
旁边磨豆浆的机器呜呜呜的响,散发香甜的气息。
顾晓池看着,觉得这烟火人间的感觉,好像稍微。抵消了一点昨晚毛月亮带来的不安感。
老板娘发现有人在看她,一抬头,见是一个年轻姑娘,长得挺好看,傻愣愣的在盯着她家摊子。
老板娘热情招呼:“姑娘,坐吃点?”
她一边说一边干活,手脚麻利,老长一根筷子,从油锅里接连捞好几个油饼,串成一串。
顾晓池听见招呼,走了过去。
老板娘看着姑娘走过来,放书包,在桌边坐,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愣。
也不问她吃什了,直接一杯豆浆一个油饼,经典套餐呈上来,还冒着热气。
她跟顾晓池说:“吃点,姑娘。吃点就有精神了。”
顾晓池直到这时,才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赶紧埋头,喝了一大豆浆。却好烫,没想到这烫,烫得她感觉腔里的粘膜都破了,一阵生疼。
鼻腔里的酸涩好不容易被掩盖去,却又因腔里的这阵疼,冲的眼圈都红了。
放碗的时候,顾晓池眨了眨眼,才发现对面坐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菁姐。”
韩菁点点头:“吃早饭啊?”
很日常的招呼。
日常到这样的一个早上,好像只是人生里平平无奇一天的一刻,不会改变任何人后人生的走向。
顾晓池愣愣的点头,又问:“你怎在这里?”
韩菁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过来看看。”
她在医院待到天亮,乔羽观察了一夜,确认没什大事了,她才走。
顾晓池说:“哦,对不起,手机扔书包里了。”
还关了静音。不然放在袋里揣着,总忍不住伸手,一直一直掏来看。
明知道葛苇不会再打电话来了,顾晓池心想还不如断了己的念想。
韩菁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开:“葛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