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疼?”
杜加林咬着牙说:“我一点儿都不疼。”
她哪里像不疼的样子?傅与乔想,他这位夫人的话以后一律往相反的方向去理解就可以了。她让他走,其实是让他留下;她说不疼,当然是疼。他让人专门去请了骨科大夫:“不行的话,明天去拍x线片。”他给她披了衣服,等着大夫到。
她实在可怜,也有一份他的责任,可他实在找不着话来安慰她。他从书房拿了文件来看,又给她取了八卦小报让他看。他坐在沙发上,她倚在床上,两厢无事。
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两人看上去都是衣冠齐整要出门的样子。傅少爷脱下的马甲和西装又妥帖地穿在了他的身上,领带也打得很漂亮。她头发梳得很整齐,发网好好地罩在头发上,插着钗子。
两人统一了说辞,说是杜加林进屋的时候没开灯不小心摔的。
大夫这种事见得多了,对他们的说辞并不感到奇怪。大夫隔着衣料给她正了骨,开了外敷的药油和药膏,建议她卧床休息,千万不要再有剧烈的运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传遍傅公馆自然费不了什么功夫。杜二小姐虽然和她关系算不上多好,但毕竟是血缘至亲,又同住同一个屋檐下,也去到她的卧室表示关心,“姊姊,难为你现在还用这张床。”
杜加林只能苦笑,她这脆弱的身子骨躺在这张同样脆弱的床上,也不知道谁更受折磨。一百年前造这张床的木匠一定是偷工减料了,卯榫结构不应该很结实嘛。
杜二小姐走后,杜加林叮嘱小翠五姨娘来了就说自己在休息,可还没等她嘱咐完,这位姨娘就风风火火地来了。有人关心她总是好的,她理应心存感激,但一想到她即将出口的话五姨娘扯了张方凳坐在床头。
“听说是半夜把大夫叫来的?”
“没那么晚。”
“你这药也太见效了吧。”
沉默。
“不过,虽然你们年轻,也不能总这么折腾”
只能沉默。
“你不能什么都由着他,你这三天两头的受伤,我都为你心疼,总得让他顾忌些。”
五姨娘虽然说得和事实满拧,但她有一点儿说得对,她再这么下去,可能等不到沉船遇难,这身体就报废了。
五姨娘摸了摸床,“不过,你这床也太脆弱了些吧。”
杜加林仰头看着天花板,她不知道昨晚真实发生的事更丢人,而是五姨娘想象的更丢人些。
为了她的脸面,这个家她也不能再长久地待下去了。
第43章
杜加林靠床看报, 有一则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位医生匿名举报本城某位名妓去他的医馆打了606,提醒市民注意,以免有更大范围的传染,文中暗示说这位名妓与红楼有颇多渊源。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薛黛玉, 一个风尘女子一旦沾染上梅毒的传闻, 不管是真是假,她的身价恐怕都要一跌再跌了。
杜加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傅与乔对她做的一点补偿。傅少爷本来想让她受些挫折认清自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不过他早上改变了心思,她毕竟是他的人,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他早就看清了他这位太太既不聪明,也没有狠劲,连陆小姐薛小姐这些角色也能长时间地欺压到她头上来。不过这种人做太太倒不坏, 起码不会突然咬他一口。
他当然是欣赏聪明女性的, 他新办的报馆,记者编辑大都请的女人, 他愿意为女性独立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但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上,那就是另一番态度了。他当然自私,可谁不自私呢?
傅少爷因为少年的那桩事对妇女的爱情一向视为洪水猛兽。可少年人总是有生理性的需要, 欧洲的女支院文化远不输东方, 她们不谈情只讲需求, 不过他倒不曾领略过, 也不只是为了生理上的卫生。
留学生中有为了安全只找雏女支的, 他有一个法国朋友, 富有才华的同时且为人仗义,只是无意于家庭幸福,感情上颇为放荡,把波德莱尔视为人生榜样,对名门闺秀文艺青年不屑一顾,只愿把自己的身体和感情献给女支女。他几乎逛遍了巴黎所有的窑子,不过倒不曾染病,因为他每次弄完那事儿都马上用随身携带的高锰酸钾溶液将自己刚使用的家伙儿浸泡消毒。这位朋友曾颇为得意地向傅与乔炫耀自己的方法,并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逛巴黎的女支院。他到底拒绝了。
在傅少爷看来,人不同于动物,要讲求克制。女人要克制自己的感情,男人则要克制自己的生理冲动。同自己的夫人解决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她无意于他,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去强迫她,那有违他的做人宗旨。但她现在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