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阿史那勍果然沉不住气,听到他们放出去的假消息,便率军启程前往寻关。
魏玄戈听到斥候来报,拍桌而起,大笑几声。
“准备出发!”
因寻关不远处便是他们的营地,为了保险起见,魏玄戈还是留了大部分的人马在那,自己与秦左则领了两千精兵往天山而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行人御马疾驰到天山时,突然被雪地中猛地升起的暗绳绊倒。
群马嘶鸣,魏玄戈和一众将士被摔下了马。
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后,他立马掀刀支地而起,心中警铃大响。
他们触动了陷阱,可若不是提前防备,怎么会有陷阱?!
“大家小心!有埋伏!”
脚下的地在震动,耳边响起沉重的马蹄声,魏玄戈眼神一凛。
“千里望!”
随着他的一声高呼,立马有士兵将筒竹制抽拉的望远镜递到魏玄戈手中。
魏玄戈转身跃上马,举着千里望眺望,果然,在不远处正有一批举着突厥旗帜的兵马朝他们而来,一望无际,目测至少有上万左右的人马。
而他们仅有两千,虽是精兵,但是数量上相去甚远,况且,这时逃已然是来不及了。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多兵!”秦左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跑马到他身边急道。
有两个地方在响,不仅是前方,还有……
魏玄戈抬手止住将士们的骚动,静下心来听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动静,意识到那动静是西南方向传来的后,他心里一惊,大叫一声:“不好!”
西南方是他们的营地,那里储备着他们的粮食,粮食是作战之根本,没了粮食他们就相当于断了后路!
“看来,这出调虎离山之计是给我们用的!”他斩钉截铁的道,脸面紧绷。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阿史那勍压根就没有率兵前往寻关,表面是听信谣言意图偷袭他们实则是留在天山等君入翁,另外又派了兵进攻他们的营地。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如何取舍魏玄戈在心中已有安排,他将千里望丢下,转头朝秦左道:“营地危险,你速速返回!”
“不行!”秦左听了立马否决,“我怎能留你一人下来独自面对!说好的要一起回去!我不走!”
魏玄戈听了纵然感动,可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私人感情当不了饭吃,决心要逼走他,只见他抬手狠狠给了秦左一耳光,破口大骂道:“混账!突厥一战只能赢绝对不能输!走!!”
“再不走咱俩都得死在这里!爷可不想与你做亡命鸳鸯!赶紧回去派人来支援本将军!”
“一百铁骑随秦副将离去,其余人留下应战!”不再看他,魏玄戈转头硬声吩咐。
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这一招是弃车保帅,是在目前两头皆难的情况下不得不为之的取胜策略。
秦左眼中含有泪光,最终还是一咬牙,扯了缰绳驾马离去。
“等我回来!”
熟悉的声音消散,魏玄戈再回头深深的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最后毅然决然的亮了宝刀迎上前方奔腾汹涌而来的敌军。
“众将听令,死战不退!”
“杀!!杀!!杀!!”虽知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但众人被主将的英勇无畏感染,不退反进,士气不减。
厮杀呐喊声不绝于耳,阿史那勍盯着那个骑着高头骏马在人群中穿梭,斩获人头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的少年,眯了眯眼,杀气深重。
“大突厥的勇士们,给我拿下魏玄戈!”
两千对上万,到底是寡不敌众,战到后面,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
“放箭!!”
数千箭雨迎面而来,将士们自发的围在魏玄戈身边,用肉身替他挡下箭矢的冲击。
魏玄戈看着脚下一个又一个接着倒去的生命,目眦欲裂,他举刀砍断胸前的箭矢,又挥手一刀刺穿了方才举刀劈头朝他砍来的敌军。
而后他站在用敌军尸体堆起来的小山上,战袍染血,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欲要进攻的敌军们,浑身杀气凛然的吼道:“我魏玄戈就在此,尔等小人尽管放马过来!”
突厥众兵见他中箭后仍旧骁勇,势头反而比伤前更猛,思起这位少年将军的英勇事迹,一时惶惶不安,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你们这群废物!怕什么!都给我上啊!”阿史那勍见他们被魏玄戈震慑住,不进反退,气得火冒叁丈,骑在马上胡乱指挥。
“取魏玄戈人头者,赏高官厚禄!”
周围的突厥将士们听到这句话后都像被启动了开关似的蠢蠢欲动,他们看着淹没在尸海里的魏玄戈,双眼发绿,像饿狼一般嘶喊着扑上去。
魏玄戈孤身一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一敌百,一身玄色战甲战到后来已经被血染的分不清颜色了。
看着身边的士兵接连倒下,阿史那勍吓得浑身打颤,竟然没想着反抗,立即就要拉马逃走。
可魏玄戈哪里给他这个机会,眼疾手快飞身上去砍断了马腿,骏马嘶鸣,这回轮到阿史那勍摔了下来。
阿史那勍滚了几个圈,慌张的爬起来,刚想拿刀便被人踩住了手,他银牙打颤的抬头,脸上如死灰一般的僵硬,只见魏玄戈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形如地狱里刚出来的恶鬼。
看着他一点点逼近,阿史那勍的恐惧临近崩溃,痛哭流涕的朝着他磕头求饶:“啊!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魏玄戈看着如狗一般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想起那些惨死的士兵们,心中满是悲痛,义愤填膺。
“胆敢侵吾中原者,死!”
阿史那勍瞳孔一缩,眼中只倒影出魏玄戈狠狠举刀朝他砍来的模样。
“呲”丑陋的头颅被砍断,血溅了足足叁尺。
魏玄戈瞥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断颅,缓缓转身抬步欲走,腿突然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嘴角猛地溢出了鲜血,滴滴答答的淌落在雪地上,将地上难得干净的一片雪地都浸成了一滩血水。
方才他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杀了阿史那勍,胸口和全身各处传来阵阵的剧痛提醒着他这回伤势极重。
“魏玄戈!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死无全尸……”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这一句话
魏玄戈自嘲的笑起来,这次怕是真的活不了了。
可是,他还不想死,他心里还有牵挂的人……
听说人死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最想见的人。
“阿绛……”
超逸脱俗的仙姿玉容浮现在眼前,他抖着手抹去嘴边的鲜血,颤颤巍巍的撑着刀柄站起来。
方站起来,“哇…”的一声,只见他口中又呕出了一滩乌浓的黑血。
想来怕是箭上淬了毒。
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却怎么都冲刷不去他脸上的血迹。
魏玄戈的神志开始模糊,脑海里倒映出俩人生活的点点滴滴,沉澪绛的音容笑貌愈发清晰。
愈发无神的双眼慢慢蓄起了泪,心如刀绞。
将血染天山,尸横遍地野。
“嘶…”
绣花针刺穿了手指,绵白的指腹立马沁出了血珠,沉澪绛吃痛轻呼。
身边的秋兰见到了,迅速取了帕子来替她包扎,一边觑她一边小声的劝道:“夫人,这些活儿让我们来做就好,何须您亲自动手”
“不然届时世子爷知道了,可又要怪罪咱们了”
沉澪绛垂眸不语,心里莫名难受得紧,一阵阵的疼,蹙眉缓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自己给魏玄戈的信,“我前阵儿写的信你们送出去了吗?”
主子吩咐的事她们都是第一时间去办的,秋兰听了有些奇怪,但还是颔首应道:“自然,您的吩咐咱们是万万不能漏了的”
信一封好便由全合派人送了出去,按理说魏玄戈的回信前几日就该到了,可却迟迟不见回音。
沉澪绛心中惴惴不安,总觉着不大对劲,思忖半刻,怕是信使将信漏在了半路上,便又命人取了笔墨纸砚来另写了一封。
“仔细拿好了,命人用快马送去”
“是,夫人”
看着人拿了信出去,转身瞧见放置在炕边的孔明锁,那是上回魏玄戈命人送回来给孩子准备的玩具,她觉得有意思便留了下来。
沉澪绛将它取了过来,低头盯着掌中小巧益智的玩具抿唇沉思,眸子里透露出几分担忧。
玄戈,你定要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