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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幽深的长极渊下, 缕缕的寒气从冰壁间流散出来。</p>
靠在寒潭旁的，是一个被铁索束缚住手腕, 绑住腰腹的白衣少年。</p>
他衣袖的白, 如同山上皑皑的雪色。</p>
身后冰柱的冰刺深深地扎在他的腰腹, 殷红的雪色点染过他的衣衫，在这样寂静无边的深渊下，一滴一滴的血液流淌，滴进了寒潭里，晕染开来。</p>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p>
那一池寒潭水，早已被他的血液染红。</p>
拖在池水里的那条冰蓝色的龙尾鳞片黯淡，血痕遍布。</p>
“阿致, 这里好冷啊。”</p>
长在冰壁上的那株小叶兰的枝叶间, 有一抹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p>
“你不怕冷吗？”</p>
“怕。”</p>
“那我给你暖暖呀。”</p>
小小的身影终于舍得从那株小叶兰的枝叶间飞下来。</p>
当她停在他的面前时, 在他眼中，她的身形都不够他的手掌大。</p>
她鼓起脸颊，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终于在自己的手指间点燃一寸火苗。</p>
微末星火，何以取暖？</p>
可当她坐在他的肩头, 捧着那一点火苗, 小心翼翼地凑近他时，他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p>
“阿致, 我的灵力不够……”</p>
她的声音闷闷的, 似乎有点懊恼。</p>
彼时, 他偏头看向小心翼翼地捧着火苗，坐在他肩头的小姑娘时，动了动干裂的唇，腥甜的味道就在喉间。</p>
“已经足够了。”</p>
只要，有她陪着他，就已经足够了。</p>
那年身死在他怀里，魂灵消散的凡人姑娘，又成了时常坐在他肩头的小兰花。</p>
比起生而为人的那些年，她作为小兰花的时候，话要多了许多。</p>
因为有了她，这样幽深冰冷的长极渊下，终于不再安静得可怕。</p>
可，为什么这样的陪伴，只有短暂的八十二天？</p>
即便，被背叛，被抛弃，被世人唾骂，被九天之境彻底遗忘……他也没有轻易掉过一滴眼泪。</p>
生而为龙，他天生傲骨，如霜如月。</p>
可小叶兰枯萎的那一天。</p>
他终于失声痛哭。</p>
在这个世上啊，他失去了父君，失去了千万的子民。</p>
就只剩下她了。</p>
于是无论岁月有多长，等待有多难，他最终，还是等到她了。</p>
此刻她就在他的眼前，仍然是他记忆里一直清晰的容颜。</p>
“初初，把它吃了吧。”</P></p>
抱着她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松开她，然后将那枚殷红的药丸递到她的眼前。</p>
陶初接过来，“这个是刚刚那个奇怪的医生叔叔给的那颗药吗？”</p>
“嗯。”</p>
沈玉致简短地说，“他，算是一位故人。”</p>
看沈玉致明显是不想多谈那个人，陶初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那颗药丸，喂进了嘴里。</p>
她还来不及喝水，味觉都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是什么味道，那颗药丸就已经迅速融化在她的口腔里了。</p>
“咦？”</p>
陶初砸了咂嘴吧，还是没有什么味道。</p>
沈玉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眉眼微弯，笑意浅淡。</p>
她不必记得过去的一切。</p>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p>
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折磨，都由他自己背负。</p>
病房的门被人打开时，陶初和沈玉致都下意识地看过去。</p>
连蓁蓁提着保温桶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好像已经睡着的夏易蓝，然后看向陶初这边时，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沈玉致的身上。</p>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p>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连蓁蓁也还是忍不住暗暗赞叹。</p>
“嘿嘿……初初啊，我给你带了我妈妈熬的粥，你，你要尝一尝吗？”连蓁蓁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p>
她满脑子都是“好帅”这样的弹幕刷屏。</p>
“好啊。”陶初点点头。</p>
她还真的有点饿了。</p>
毕竟中午的午餐都还没怎么吃，她就晕倒了。</p>
连蓁蓁本来想自己给陶初盛粥的，但她看了看沈玉致，眼珠转了转，然后就把保温桶递到沈玉致眼前。</p>
沈玉致顿了一下，目光停在连蓁蓁手里的保温桶。</p>
他还是接了过来。</p>
“谢谢。”他简短地说。</p>
清冽的嗓音听起来没有一点儿波澜。</p>
连蓁蓁吸了一口气，连忙摆手，“不谢不谢啊，我，我和易蓝就先走了！”</p>
“你，你们好好谈恋爱啊！”</p>
她说着就去扒拉瘫在沙发上看似熟睡的夏易蓝。</p>
“夏易蓝你醒一醒！”她拍了拍夏易蓝的脸。</p>
夏易蓝这会儿才终于悠悠转醒，看着面前连蓁蓁的那张脸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p>
连蓁蓁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拉着她站起来，拽着就往病房外走。</p>
走了几步，连蓁蓁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探头回来，看了一眼陶初，又看着沈玉致，冲他笑嘻嘻地说，“记得用喂的哦，我觉得初初她现在应该没有拿起勺子的力气……”</p>
什么叫没有拿起勺子的力气？？</p>
陶初懵逼。</P></p>
沈玉致却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p>
病房的门被“啪”的一声关起来，陶初和坐在自己床沿的沈玉致面面相觑。</p>
沈玉致打开保温桶，把盒子里的小碗和勺子拿出来，把粥倒在了碗里，然后端到了陶初的面前。</p>
眼看着他舀了一勺粥，凑到她的嘴边。</p>
陶初眨了眨眼睛，有点愣了。</p>
“吃。”</p>
他又往前凑了凑。</p>
陶初下意识地张开嘴巴。</p>
一勺香菇鸡肉粥喂进她的嘴里，香浓的味道占据了她的味蕾。</p>
陶初的眼睛亮起来。</p>
真好吃。</p>
沈玉致似乎是对喂她喝粥的这件事产生了兴趣，他很快又舀了一勺粥，凑到她嘴边。</p>
“……我可以自己吃的。”陶初的声音有点小。</p>
沈玉致却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显然并不想让她拿走勺子。</p>
“你生病了。”</p>
他说着，还伸出手指替她拂开鬓边的浅发，“我喂你。”</p>
“……”</p>
陶初脸颊微红，什么也说不出来。</p>
从医院回去后的第三天，是星期六。</p>
陶初过年前在上订的动物园饲养员一日体验的票，就是这一天的。</p>
因此，她特意起了个大早。</p>
“阿致？阿致我们今天要出去玩，你快点起来！”</p>
她敲了敲沈玉致的门。</p>
站在他的门外，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背带裤的带子的时候，眼前的这道门应声而开。</p>
她抬头就对上了沈玉致那双犹带着几分睡意的朦胧眼瞳。</p>
“阿致，你快洗漱。”她伸手去拉他的手，晃了晃。</p>
沈玉致将目光停在她滑下右肩的背带裤的带子，他伸出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勾着她的带子，帮她重新拽到了肩上。</p>
“谢谢……”她抿了抿嘴唇，笑起来。</p>
这时，沈玉致忽然俯身，抱住她，脸颊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你好烦……”</p>
他说的话像是在抱怨，但语气里听起来却并没有半分不耐的意味，反而有点像撒娇。</p>
陶初的脸已经有点发烫，她僵直着身体，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p>
“明明你最烦了……”她小声嘟囔着。</p>
他稍有些低哑的笑声就在她的耳畔。</p>
那样近的距离。</p>
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脖颈。</P></p>
“你快点啊。”陶初怕赶不上时间了。</p>
沈玉致终于松开了她，却在直起身子的前一瞬，偏头凑近她，亲了亲她的唇角。</p>
然后他转身，把门关上了。</p>
陶初猝不及防，那双眼睛眨啊眨，站在他的门前，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烫红了脸。</p>
在城区里随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吃早餐的时候，因为沈玉致过分出色的长相，陶初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四周的目光注视。</p>
她咬着豆浆的吸管，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穿着浅色卫衣，搭着牛仔长裤，留着一头微卷的短发的少年，“我觉得我们两个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子……”</p>
“你是。”</p>
沈玉致抬眼看了看她，“我不是。”</p>
？？？</p>
“是是是，你多神气呀，你可是龙呢。”陶初撇撇嘴，哼了一声。</p>
灌汤包的滋味特别好，陶初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p>
她夹了一个放进沈玉致面前的碟子里，“阿致你尝尝。”</p>
“不。”</p>
他看了一眼，直接拒绝。</p>
果然，他还是不肯吃外面的食物。</p>
陶初摇了摇头，只好又夹回来，“那我自己吃。”</p>
她偶尔偷瞥一眼沈玉致手里的手机屏幕。</p>
哦，果然又是消消乐。</p>
早餐吃完之后，沈玉致就开车带着陶初去了南区动物园。</p>
沈玉致原本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动物园之行。</p>
直到他被陶初拉着去见了一位动物园的工作人员的时候，他看着那个人刚刚递给他的衣服，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p>
他皱起眉，看向陶初，“初初，这是做什么？”</p>
“阿致，我之前给你在上订了动物园饲养员的一日体验，你惊不惊喜？”</p>
陶初拉着他的衣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p>
？</p>
什么？</p>
动物园……饲养员一日体验？</p>
沈玉致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p>
“这个可贵了，阿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专门给你订的！”陶初望着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p>
沈玉致的手指曲起收紧，然后又松开，他低眼对上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笑得有点牵强。</p>
“你不喜欢吗？”陶初眼睛里的光芒一瞬黯淡了许多。</p>
“……喜欢。”</p>
沈玉致绷紧下颌，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他哪里还说得出“不喜欢”这三个字。</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