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坦诚</p>
莫念从床上坐起，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单衣单裤，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从敞开的窗外那浓黑的夜色中看不出什么时辰。</p>
环视的目光触及十步开外无声无息站着的男人，有一瞬间，她的呼吸都凝滞住了。</p>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地，只低着头，也不说话。</p>
屋外，半弯月高悬于空，薄凉的微风轻拂过树梢，四周悄寂无声。</p>
沈青鸾轻声叹息，几不可闻。</p>
这死板固执的性子，如果不点醒，怕是再过二十年也不会开窍。</p>
他缓步过去，在她跟前停下，轻启薄唇，“有什么话要说么？”</p>
良久不见回应，他挑起她的下颚，但见素净的面容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他又是一声叹息，将她一把拉起，再打横抱起。</p>
他在床沿坐下，拥她入怀，细细揩拭她脸上的泪，哑着嗓音，“好了，别哭了。”语气是未曾见过的温柔。</p>
莫念抿着唇，无助可怜得似一个孩子，死死拽住他胸口的衣衫不放，小巧的鼻翼微微抽动，脸上的泪流得更凶。</p>
他轻抚她墨黑柔顺的长发，“不是说过，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会完成么？为何，现下只是一个伺候的任务却值得你轻易舍弃性命？”</p>
“不要……”莫念低着头闷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唯独这一件。”她抬起头来，水雾氤氲的泪眼恳求的看着他，“请不要让我去伺候别的男人。”</p>
“为什么？”沈青鸾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窥视洞悉她最内心的想法，“为什么不肯让别的男人碰？”</p>
莫念抿了抿唇，“这一生，我莫念只许你一人，只对你服从，只为你尽忠，这个身体，除了你，不让任何人碰。”</p>
“因为我是你的主子？”</p>
莫念犹豫了，下意识敛下眉目逃避回答。</p>
沈青鸾捏着她的下颚抬起，迫她直视他的双眼，“莫念，摸摸你的心，你应该知道，这早已脱离了属下与主子的范围，你不应该只把我当做主子，你爱上了我，可是为何你不愿坦然面对自己的心？”</p>
莫念深深看他，像是要把他的容颜记刻在心里。</p>
是，她爱上了他，爱上了自己的主子，从一开始见面，这个冷然孤傲的男人就以着强势的姿态，在她心里打下一个永生不可磨灭的烙印，她用他的眼神、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作为藤蔓，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网，将自己笼在其中，等回过神来，不管是身还是心，都早已经被丝丝绕绕的藤蔓缠绕住，从此再也逃不开、挣不脱、忘不掉。</p>
可是，那又如何……一切皆是她一厢情愿，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便注定错误，注定无望。</p>
沈青鸾见她不说话，微微皱了眉，刚启唇，听到她闷闷的嗓音，“爱又如何，我很贪心，如果我不是唯一，如果我得不到完整，那我宁愿不要，我不愿做一名侍姬，不愿与一堆女人分享一个男人。”</p>
他一愣，不甚明白，“谁说让你做侍姬？”</p>
“难道不是么？”莫念仰头看他。</p>
他微微眯了狭长眼眸，转瞬想起，“所以那时候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女人，你却宁愿做一名影卫？”</p>
他捏了捏眉心，生平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力感，他怎能忘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初识情滋味的孩子，到头来，是他的不言不语让她缺乏安全感，他想起上官凛的话，不管心里再怎么想，只要不传达给对方，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p>
他看着她，专注而认真，“莫念，或许我有必要让你明白，我沈青鸾若看上一个人，那么，她将会是我的妻，我孩子的娘亲，这么说，你能懂吗？”</p>
莫念惊愕不已，瞪着一双水润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温玉的容颜，小嘴微微张着，被突来的话震惊得措手不及。</p>
她看进他眼里，里头的墨色依旧沉如暗夜，此刻却因为多了一种名为怜惜的东西而染上几分暖色，恰如暖风吹过，冰雪初融。</p>
莫念看得分明，鼻头一酸，止住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再度落下。</p>
此情此景，太不现实，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能够一辈子不要醒来。</p>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她知道他对她特别，却宁愿相信那只是他一时兴起，一时新鲜，她总会不断告诫自己，他对她的兴趣总会有用尽的那一天，毕竟……毕竟他是一个如此尊贵强大的男人，甚至乎最接近于神祗的存在，岂容她一介平庸无奇的凡人所轻易企及？</p>
“怎么又哭了？”他低头吮去她的泪，“你可知，你的眼泪让我心疼。”</p>
她颤着声音，“我明明长得不美，性子又沉闷木讷，为什么……或许你只是觉得我新鲜，因为我女扮男装欺骗了你，又大着胆子从你身边逃开。”</p>
沈青鸾一声冷哼，“如果只是尝个鲜，你以为我会留你在身边这么久？为何你要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这眉，这眼，这鼻，这唇。”他一一抚过，“这张脸，这幅身子，这个人，都深得我心，你虽不是最美，亦不是最好，然而，这世上弱水三千，我却只愿取你这一瓢饮。”</p>
莫念摇头，喃喃念着，“不懂……我还是不懂……”</p>
“你不需要懂，感情之事本就没有理由，你只要知道，唯有你莫念，是我沈青鸾遇上之后便再难割舍的人，我沈青鸾既然认定了你莫念，那便是一生一世的认定。”</p>
莫念破涕而笑，眼泪肆意横流的同时，唇角绽出一抹如花笑靥，竟比任何时候都更有风情。</p>
她释怀了，感情本来就是再单纯不过的东西，从来不需太多的理由和借口，看上了便是看上了，恰如她，要说为何爱上他，似乎也并不能找出一个恰切的理由，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句话？他的一个表情？他的一个笑容？抑或是他的冷情？他的温柔？说不清也道不明。而她何其幸运，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p>
她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俊美绝尘的男子、这个冷然孤傲的男子、这个沉稳内敛的男子、这个喜怒难辨的男子，他是真的爱她，而她亦深深爱着他，只要知道这个，便可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