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俊一路开车一路哼歌，苏炔受不了地坐在副驾驶座，继续忍受。</p>
等红绿灯的当口，秦子俊不知道瞄到车窗外的街面上有什么东西了，回过头就冲她提议，“你说咱要不要给咱姐带点什么像样的礼物？”</p>
苏炔懒懒地支着车窗，沿途除了高耸入云鸦青色灰蒙天空的高楼大厦，就是马路上其它没什么差别的车水马龙。</p>
并没有什么好看的。</p>
但就是这样无聊的景色，也比秦子俊嘴里无聊的话题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p>
秦子抗在那里自顾自兴起，“还真不好选礼物，进口水果还是鲜花？或者小宝宝穿的可爱的衣服鞋子之类的？”</p>
苏炔隐忍不住，皱着眉头，“没听妈在电话里说嘛，姐姐的身体，这孩子能不能留都是问题，当然能留下是最好，但是现在给孩子买衣服未免太早了点，都不知道是男是女……”</p>
“现在小宝宝的衣服还分男女？”</p>
苏炔觉得头疼，“礼物什么的我过些日子亲自给姐送过去，还不成吗？”</p>
关于姐姐怀孕本身以及怀孕这件事所能牵出来的任何话题。</p>
她不想听。</p>
秦子俊似乎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点点头，还是很奇怪地啧了一声，“阿炔，你今儿怎么了？难道感冒都能影响你为你姐姐怀孕而高兴的心情吗？”</p>
“……”</p>
苏炔懒得理他。</p>
谁说她高兴？</p>
虽然，她本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p>
但饶是她修炼得这般钢筋铁骨，也做不到无视内心持续性撕裂的痛楚。</p>
更何况，马上就要见到不想看见的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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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进老别墅区的弯道。</p>
苏炔不再懒散地靠着车窗，而是正襟危坐。</p>
秦子俊见她一直绷着脸，怎么哄也哄不笑，不禁有些泄气。</p>
把车停好，临下车，秦子俊又十分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就算身体不舒服也别在大家面前冷着脸，多影响气氛啊，乖，忍忍，回家给你暖被窝。”</p>
说着，邪肆地眨眨眼。</p>
苏炔冷着的脸更加冷冰冰了。</p>
唰的扫他一眼，不发一言下车。</p>
秦子俊抽出钥匙，暗暗叹气，从前没发觉，原来哄老婆还真是门技术活儿。</p>
不过不管怎么样，昨天晚上的圆满足够让他洋洋得意好一阵了。</p>
至于傅雯那边，不是他薄情寡义，只是他和阿炔都成了，那头也该断了。</p>
秦子俊这么暗自打算着，根本没想过，当他告诉傅雯他和苏炔真正发生关系的那一刻，傅雯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p>
***************</p>
傍晚的风有些凉意，苏炔穿着秦子俊非塞给她的长裙，流线百褶雪纺的款式，连放手的口袋都没有。</p>
她背着包，面无表情跟在秦子矿面，看他敲了铜环朱门。</p>
不一会儿张妈就过来开门了，看见他俩眉开眼笑，“子俊，你们回来了，大小姐和姑爷也刚到家一会儿，正在屋里呢。”</p>
秦子寇有礼貌地冲张妈点点头，走进去。</p>
苏炔木头似的站在台阶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在打鼓了。</p>
张妈探头张望，疑惑，“阿炔，你怎么不进来呢？大晚上风很凉的，快，快进来呀。”</p>
“张妈。”</p>
苏炔嚅嗫着，低低地叫了声儿，搓了搓双手，这才走进去。</p>
入眼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前花园。</p>
秦子俊在客厅门口等她，很绅士的手里已经替她拿起了要换的鞋。</p>
逆光下，依然能瞥见他扬起的舒朗俊逸的笑容。</p>
仿佛被这股淡淡笑容所鼓励，苏炔深吸一口气，也冲他扬了扬嘴角，走过去换好鞋。</p>
同他手牵手，进门。</p>
喊人。</p>
“爸妈，我们回来了。”</p>
刘芸从沙发里起来，“哟，今天赶早，俩孩子真乖！”</p>
苏展鸿在后头笑。</p>
“爸妈，有段时间没回来吃饭了，这是一点小意思。”</p>
秦子俊走进去把手里的礼盒递给刘芸，也没因为上次在医院闹僵的事儿而觉得尴尬，还是妈啊妈的叫的热乎。</p>
刘芸和苏展鸿笑得合不拢嘴，苏展鸿连拍秦子俊的肩膀，“都是一家人，没回回来吃顿饭就这样，子俊，你这孩子被你妈教得硬板了。”</p>
无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芸瞪了一眼。</p>
苏展鸿却不觉得是个事儿，“我是把子俊当儿子看，别人我还不说这话呢。”</p>
自从上次和叶淑英在医院大吵一架后，刘芸回来也认真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说话也是冲，过年都没和叶淑英打个电话，两家人的联系越来越少，到底对阿炔不好。</p>
四个人进了客厅。</p>
苏炔跟在妈妈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老实装装病，没精打采。</p>
刘芸立即让张妈把熬好的姜汤端出来，让她趁热喝了。</p>
秦子俊朝客厅周围张望，“姐和姐夫呢？”</p>
苏展鸿捯饬烟袋，指了指楼上，“婵婵被凌薇那丫头撺掇上楼了，你姐夫不放心凌薇粗手粗脚的，怕你姐摔了磕了，寸步不离跟过去了。”</p>
刘芸听了呵呵笑，拍苏炔冷冰冰的手，“死丫头赶紧把身子养好，学学你姐，也怀上一个，到时候子俊肯定比挟还贴心Ｇ呵，咱们女人家这一生哪，也就怀孕的时候能高高在上当女王当十个月，被男人不分前后的伺候着，舒坦！”</p>
苏展鸿在旁边笑，“那你这一辈子舒坦得也够久了，三娃，三个十月呢。”</p>
“闭嘴你＂子们面前胡诌什么呢！”刘芸红了老脸，呸他老不正经。</p>
秦子俊在旁边看的好笑，走到阿炔身边，亲昵地摸她头发，一脸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欢欣，“妈，您就放心吧，我这正努力呢，阿炔三个月内要是怀不上，您来找我！”</p>
“啧啧啧，死孩子给我注意诚！刘芸更不好意思了，直训秦子俊，“你要真能让阿炔三个月有了孩子，将来你们的孩子我给你们带，你妈就别过来凑热闹跟我抢了！”</p>
这话一出，秦子俊更是得意大笑。</p>
苏展鸿也合不拢嘴。</p>
就连过来端茶的张妈也跟着喜笑颜开。</p>
只有在沙发里低着头用一头凌乱枯燥的卷发挡住自己那张死气沉沉面孔的苏炔，实在是，连半个假笑也挤不出来了。</p>
寒渊就在楼上。</p>
他对姐姐无微不至到这个地步了吗？姐姐一个人走路二十多年，难道怀上了他寒家的宝贵后代，连走路他都要在旁看着了？</p>
脑海里无缘由翻过他一遍一遍信誓旦旦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回来只是因为她，骗了姐姐的眼睛拖她下水也是因为她，和姐姐结婚更是因为她，他还是，他在为她守身如玉。</p>
去他妈的守身如玉！</p>
男人那张嘴，果然不能信。</p>
而她在受过那么多的伤害之后，还要犯贱的忍不住偶尔会在夜深人静孤独无助的时候，一遍一遍想起这些话。</p>
甜如毒药。</p>
苏炔心里难受的不行。</p>
那种像一根白绫一圈一圈缠紧心口不断拧紧的感觉，让她喘不来气儿。</p>
既然如此看重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愿意和她生孩子，那么，寒渊，你是被雷劈坏了脑子还是就那么喜欢玩变态游戏，非要来招惹我？</p>
对了。</p>
他一遍一遍信誓旦旦对她说的那些话，无一不是在他和她做那件事的时候说出来的。</p>
苏炔躲在阴影里苦笑。</p>
果然是自己活该。</p>
男人在床上的话，她竟然都听进去了，并且还记下了。</p>
自己蠢，又怪谁？</p>
活该现在眼睁睁看着姐姐窝在他的怀里，幸福得要命。</p>
****************</p>
“婵婵，你听话。”</p>
“老公，家里很热乎的，都快夏天了，我不要穿那么多，我这几天很热，也很怕热的。”</p>
楼梯上传来动静。</p>
男人温柔低沉的声音，像无数根尖细的针一股脑扎进了苏炔的耳朵。</p>
“听话，穿上外套，下楼呢，慢点走路行不行？”</p>
似乎是无奈地低声笑了笑，男人从后面追出来，担惊受怕地拉住前面扶着栏杆下楼的女子。</p>
女子一头清汤挂面的长发，像盛开的栀子，泛着初为母亲的芬芳。</p>
“不要不要啦！”</p>
苏听婵见自己老公追在后面又是担心又是体贴的，心里跟塞了蜜糖一样，甜腻腻的。</p>
她是在楼上听见楼下的动静，知道妹妹阿炔回来了，就赶紧从小妹屋子里出来，果不其然，一下楼梯拐角，就听到了秦子俊的声音，阿炔肯定也在。</p>
她欣喜地喊苏炔，“阿炔！”</p>
苏炔脑子一震，瘦削的肩瑟缩了一下，趁着阴影还盖在头上，忙不迭挤出一个仓促的笑容，抬头，眼睛里已经伪装上淡淡的喜悦，“姐！”</p>
她朝楼梯看过去。</p>
目光缓缓地上扬的功夫，楼梯处追出来的身形笔挺的男人，幽深似海般的目光也在朝下看。</p>
两道目光，唰唰，就这样猝不及防在半空中交汇。</p>
苏炔毫无准备的瞳孔猛然急缩。</p>
而楼梯上长身玉立西装挺阔的男人，明显也是毫无准备，微怔微愣。</p>
四目相撞，撞出的苦涩与轻嘲，只有他们二人明白。</p>
苏炔连忙敛下眼睑。</p>
做贼心虚似的，悄然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骨绷直，指尖如心脏一般，寒凉刺骨。</p>
嘴角却还不得不继续挤着那点不成笑容的笑容，“呵呵，姐，你慢点走。”</p>
“这不是你回来了我高兴嘛，都等了你一下午啦。子俊今天也休息？”</p>
苏听婵歪着脑袋好不轻快，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面色红润得比熟透的桃子渐渐氤出来的粉红还要细腻。</p>
走下来，伸出手，苏炔忙伸手把她搀到沙发上坐下。</p>
站在一旁根本插不进话的秦子俊喜笑颜开，“姐，你悠着点儿，没见咱姐夫在后头紧张你和小祖宗紧张地跟什么似的？”</p>
苏听婵徐徐红了脸。</p>
寒渊在后面站着没动，臂弯里还搁着一件苏听婵的橘色的外套。</p>
也是淡淡的粉橘色，和苏炔身上那件长裙相差无几。</p>
男人颀长的身形不动，有些懒散地斜倚靠着雕花木栏杆，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上面，在射灯的照耀下，根根皙白如葱。</p>
峻挺轮廓上那双不动声色的眸子，如同暗光下汇聚的萤火虫的坟墓，明亮，却同时又黯然地，专注地，俯瞰着某个地方。</p>
而他专注凝视的那个人，却早在匆匆与他交汇过一眼之后，低下了头。</p>
膘不羁的唇，微微沉敛，抿紧。</p>
苏听婵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心想有点奇怪，他从不是任别人打趣的人，这么想着，便扯了扯身形挺拔的男人的西装衣角。</p>
撅嘴低低地撒娇，“喂，老公，你怎么不说话。”</p>
寒渊低头，看一眼楼梯下正仰头时刻专注于自己，一双清瞳里只映着自己的女人，又抬头，看一眼沙发上从不在他身上做过多停留的女人。</p>
心情十分复杂。</p>
这种见面的场景一定会尴尬的，早之前他就料到了。</p>
见苏听婵的手在自己袖子上摸索，似乎在找他的手，他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朝苏听婵伸手，“来，牵着我的手吧。”</p>
“嗯！”</p>
苏听婵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十分好哄，又高兴了起来。</p>
刘芸在下面看的直乐呵。笑着拍了拍苏炔绷直的膝盖。</p>
凑过来窃窃私语，“哎哟，你看这俩甜蜜的。阿炔，还真别说，往前儿我做梦都没奢望过你姐能嫁给挟这么完美的男人呢。现在看她幸福的样子，真是，傻孩子有傻福哟。你和秦子俊，我还是那句话，要加紧了哦。”</p>
苏炔闷闷的，只不做声，被长卷发遮盖住的大半的沉默在暗影下的脸，缓缓地，机械的点点头。</p>
交握在大腿上的双手，姿态十分安然。</p>
没有人看得见，交握的手心冰冷的汗与不断绷直而凸出的经脉。</p>
好累。</p>
好难受。</p>
一分一秒也不想呆。</p>
这里面的人没说一句话没做一个动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