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君知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上战场的心情拨通了齐筠的电话。
齐筠的语气和往常无异,他轻松地问道:“白编辑,假期过得怎么样?”
假期和梅雨琛腻在一起,过得当然舒坦。但是一上班就遇上了这么一件糟心事,罪魁祸首还好意思来问他过得如何。
“挺好。”白思君简单回答,“齐老师上次约我有空一起吃饭,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哎呀这可真不凑巧。”齐筠遗憾地说,“我这两天没课,连着五一假期在外度假,得过几天才回来。”
白思君微微皱了下眉,齐筠拒绝见面的理由无懈可击,但是话语里却露出了马脚。
如果齐筠现在身在外地,那他应该说“过几天回去”才对,而不是“过几天回来”。
白思君编辑做久了,对的叙事视角非常在意。有时候作家会无意识地把人物视角写得混乱,让读者搞不清这到底是谁的想法、谁在说话,而编辑在校对的时候,就是要以读者的眼光去审视整篇,把其中不对劲的地方给作家圈出来。
齐筠说“过几天回来”,这说明他本身就没有在外地,所以才下意识地把从外地回家的过程说成了“回来”。
也就是说,齐筠是在故意躲着他。
白思君没有就此放弃,既然齐筠刻意回避,那他只能采用直球攻击。
“那我就在电话里直说了吧。”白思君道,“XX的短篇大赛,我希望齐老师能够主动退赛。”
齐筠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没想到白思君会说得如此直白。
通话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齐筠继续语气轻松地问道:“为什么呢?”
白思君道:“齐老师为什么会写、怎么写出来的那篇,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齐筠的语气仍旧没什么变化地回道:“白编辑,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白思君抿紧了嘴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在打这通电话之前,他心想齐筠是大学老师,应该会讲道理。但现在见到齐筠装蒜,他才反应过来,如果齐筠是个讲道理的人,那也就不会故意给梅雨琛使绊子。
他顿时有些慌乱,着急地说道:“你不就是偷听到我给主编汇报梅雨琛的新书内容,所以才写了这篇吗?”
齐筠“呵呵”笑了两声,和和气气地说道:“白编辑,说话要讲依据,我是混学术圈的人,对于抄袭借鉴这些事,我看得比你重。你说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呢?”
白思君想问既然你没做这种事,那躲我做什么,但是他想到这也只是他的推测,齐筠照样可以否定。
他又想说那你把文档的建立日期发过来看看,但是这也可以通过修改系统时间伪造,看了也毫无意义。
白思君突然有些六神无主,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齐筠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才做了这件事,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法打赢的仗。
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还有啊,白编辑。”齐筠又说道,“我从出版第一本书开始就跟着鸿途混,也算半个鸿途的人了,你怎么撇开我去帮一个外人呢?”
白思君咬紧了后槽牙,把冲到嘴边的“不要脸”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他齐筠打死不认的话,他没有任何办法。齐筠虽然看起来对他客气又尊重,但实际上根本没把他这个新手责编放在眼里。他冷冷地回道:“那好吧齐老师,我祝你新书大卖。”
挂掉电话之后,白思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梅雨琛因为遇上写作瓶颈变得那么憔悴,甚至还因此失眠了两年,现在写书的进度本就处于停滞状态,结果还突然冒出个齐筠在背后耍花招,他家梅大猫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白思君焦灼地在工位上待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敲响了主编办公室的大门。
二十分钟后,主编关掉XX站页面,慢悠悠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问白思君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这明显就是偷听了梅雨琛的新书内容,故意仿写成短篇提前发表,这样一来梅雨琛就没办法发表新书了。”白思君愤愤地说道,“现在梅雨琛的新书只能作废,他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这一部分,结果……”
意识到自己越说越激动,在办公场合并不合适,白思君识时务地停了下来。主编一边听一边点头,在白思君停下时,他接过话茬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白思君道:“读者没办法知道谁先开始写,他们只会认谁先发表。现在这事必定给梅雨琛造成影响,就不说让齐筠公开道歉了,他至少应该退赛吧?难道由着他拿奖吗?”
主编又喝了一口茶水,没有立即回话。
“你刚才联系过齐筠了?”主编放下保温杯问。
“是的。”白思君一回想到刚才的通话就来气,“他竟然说他是鸿途的人,说我胳膊肘往外拐。”
“他确实是鸿途的人。”
主编的这句话让白思君的满腔怒火顿时被一铲子冰渣子给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