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盛大在很多时候是一种炫耀,也令人艳羡。笔《趣》阁.biquge.
包括丧事。
但不包括方家。
老人的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妇人们的哽咽声。
“是让看热闹的吗?是让看热闹的吗?”她们喊道。
老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雇佣了几百人送葬,场面如此之大,不是让人看热闹是啥?
“人死了,看什么热闹啊。”一个妇人红着眼说道。
“那以前人死了送葬,大家都是看热闹啊。”老者摊手说道。
觉得这些妇人们难以理喻。
“但这是方少爷啊。”另一个妇人掩面哭道。
虽然没有在送葬的队伍里,但她的悲痛不比那些人少。
“是啊,方少爷这么年轻。”
“方少爷人这么好。”
“方少爷长的那么好看。”
更多的妇人女子声响起,一个个神情悲戚。
少年早逝,鲜花打落,总是让多愁善感的女子们怜惜悲伤的,老者没有再跟这些女子们争执,但也没有认同这悲伤,对于他这样的看过很多生死的老人已经麻木了。
“悲伤的也不仅仅是方少爷年少。”旁边一个男子叹口气,神情亦是几分悲伤,“悲伤的是,最终还是难逃命运。”
命运啊。
老者看向送葬的队伍。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看到方家又送葬。”那男子说道,“仇人得诛,病疾被治好,方家少爷光鲜亮丽的活着,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有些不忍说下去。
没想到年轻的生命还是这样戛然而止,这个从五岁就被看成死人的孩子,还是没能寿终正寝,还是死在了青春年少时。
那个诅咒....看来并没有破除,依旧还是应验了。
命运啊。
每个人都难逃。
再努力也不行啊。
这的确是让人悲伤绝望的事。
老者长叹一声,看着似乎望不到边的送葬队伍眼眶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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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没了,德胜昌也没了。”
高掌柜哽咽说道,看着眼前刚下马的女子。
君小姐摘下遮面,虽然眼神精神,但纵然斗笠面纱遮挡,日夜不停的赶路也让她的脸被风沙土染遍。
“他没了,这又关德胜昌什么事?”她皱眉说道。
“因为德胜昌没钱了。”方玉绣的声音在后说道。
君小姐没有停留向前迈步,一面哦了声。
“德胜昌前些时候做生意亏了,倒了帐了,所以小弟才急着去见一个大商户,拿到了一大笔银子。”方玉绣一面跟上一面慢悠悠说道。
“那钱呢?”君小姐问道。
“因为大火烧了半条街。”高掌柜跟上几步垂头说道,“少爷吩咐给那些人家补偿,房屋重盖,死者掩埋,伤者养老,所以钱花了很多。”
所以票号运转的钱又不够了。
“我可没有说不借给他。”方玉绣说道,“是他瞒着我们找了票号的所有掌柜来,退了银子还了帐,把票号平了。”
她说着摊摊手。
“然后他就眼一闭去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君小姐看她一眼。
“至于德盛昌的那些掌柜伙计,散了也是散了,我抢...不是我请一些来用也是很正常的嘛。”方玉绣再次一摊手说道。
君小姐又看向高掌柜。
高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更低。
说着话已经到了正院,方承宇已经下葬,但院内的灵棚还没有撤,到处都是素白一片,来往的仆妇小厮都还在抹眼擦泪,灵堂里香火袅袅。
君小姐站住脚看着灵堂,一旁的仆妇丫头已经拿好了蒲团锦帕等候她的大哭,等了片刻却见君小姐转身走开了。
方玉绣和高掌柜没有阻拦,看着她大步向门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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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的祖坟在山东,但自从跟山东那边撕破脸后,方老太爷和方大老爷的就在阳城建了坟茔。
如今方承宇也自然要下葬在这里。
在山坡上看去,这里的一大片都被素白遮挡,无数的孝子孝妇叩拜,鼓乐唢呐声撕心裂肺。
坐在山坡上放牛的少年听的如痴如醉,一旁的牛将他头上戴着的草圈一口咬住慢慢的嚼着他都没有察觉。
“好看吗?”
有声音说道,同时一只手将草圈从黄牛口中拿出来,拍了拍牛头,黄牛也没有生气慢悠悠的转头到一边去了。
“好看啊。”少年回过头,对着站在身后的君小姐露出笑脸。
日光下明眸皓齿炫目。
“这葬礼可是我一手筹划的,连那些白幡都是我请了山西最好的手艺师傅扎的。”他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又扬眉,“漂亮吧?”
君小姐向山坡下看去。
“死物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今晚一场大雨,明天就什么都没了。”她说道。
“我说的是现在啊。”少年笑道,“现在,此刻,这一瞬间,漂亮,就足够了,何必管它以后。”
君小姐没有说话,似乎看山坡下的场面入神。
“别闹。”她忽的说道,微微一抬脚。
少年嘻嘻笑着收回手,松开她垂散的百褶裙角。
“说德胜昌资金不足无法运转,你是在小瞧你自己吗?”君小姐低头看着他说道。
通过那些描述,很明显是他自己要散尽德胜昌的钱财,要让德胜昌这个票号彻底的消失。
“九龄,德胜昌,本就不该存在。”方承宇收起笑,神情认真的说道,“我祖父我父亲我祖母做不到这一点,我是个无情的人,就让我来结束它。”
德胜昌原本是齐王用来生钱谋逆的工具。
这一点是皇帝在骂太后的时候亲口承认的。
至于当初方老太爷知不知道,方老太太又知道多少真相,君小姐没有问皇帝,现在也不打算追查了。
就如方承宇所说,德胜昌不该存在,那现在它消失了,就这样吧。
不管怎么说,自从自己来了以后,德胜昌的钱都在她的掌控下,也为她所用。
“票号可以不存在,你为什么也要装死?”君小姐看着他问道,“是因为觉得委屈,所以才要这样埋葬结束过去吗?”
委屈。
就因为无可选择的生而姓方,就要生而遭受病痛折磨,就要为了方家的生意熬心沥血。
“怎么会。”方承宇义正言辞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没说话。
方承宇嘻嘻一笑。
“好吧,是有一点。”他伸手挠了挠鼻头说道,“所以我努力的做事。”
努力做事然后毁掉。
“也不能说毁掉,对于方家来说,是新生。”方承宇说道,“姐姐们的票号,以后就是干干净净的,认认真真的做生意,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他说着站起来,拍了拍手。
“我也新生了。”他说道,转头看着君小姐,眼睛闪闪亮,“九龄,我有好多事想要做呢,你还记得吧?我当初看了很多书,我那时候就想等我好了,我就去看看书上写的那些地方那些风情,看看跟阳城不一样的山水风景还有那些人,还有还有,你知道我其实最想做什么人吗?”
君小姐看着他。
“什么?”她问道。
“铁匠。”方承宇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让女孩子们都嫉妒的白嫩面皮,忍不住一笑。
“喂,我现在也很有力气的。”方承宇有些委屈的说道,将胳膊抬起来,“你摸摸。”
君小姐哈哈笑了。
方承宇被她笑的更不服气,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胳膊上。
“你看。”他说道。
君小姐拍了拍他的胳膊,认真的。
“是,有力气的很。”她说道。
方承宇这才笑着松开她的手。
“说起来,我的确是无情,为了自己的新生,为了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把一切都抛下了。”他说道,“二姐姐到现在肯定还在骂我黑心,早知道我把祖母母亲甩给她们,她当初就该再多分点钱。”
说着又看着君小姐。
“还有,如今这个时候,九龄你不该离开京城,我该瞒着消息的。”
如今皇帝新病,皇太子诏书正被质疑,朝堂纷乱暗潮汹涌。
君小姐却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日夜不停的从京城赶回了阳城。
君小姐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承宇也看着她。
“好吧好吧,我根本不想瞒着消息,我就算知道现在不合适,现在你要做的事很要紧,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他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放下一切来看我。”
君小姐看着他。
“然后呢?”她说道。
方承宇看着她。
“要抱抱。”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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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他摆出盛大的葬礼,闹得沸沸扬扬,同时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京城。
这个时候,她在宫里经历的诛杀未遂,险中有巧皇帝终于病到,期盼筹划艰苦一步步走到现在,终于要到了尘埃落定的关键时候。
他说自己要死了,她就甩手抽身毫不迟疑的赶来。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说,而是跑去京城当面告诉她。
其实她也可以完全不回来,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真的死,也知道她不回去,他也完全理解。
但他说了,她也回来了。
都在最不合适的时候做了最不合适的事。
现在这件事做了,然后呢?
然后他为了要个抱抱?
君小姐看着方承宇,微微一笑,一步跨到他身前,伸手抱住他。
方承宇的个头已经超过了她了,所以她只能抱着他的腰,他也不能像孩子那样靠在她的肩头,而是更合适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看着山坡上相拥的二人,站在不远处的高掌柜移开了视线,但方玉绣还认真的看着。
“真是蠢啊。”她评价道。
这个抱抱明明以后有更合适的时候可以要的。
非要在这么个时候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
“不过。”方玉绣收回视线,又微微一笑,“太聪明太在意意义,人生就真的太无趣了。”
她转过身慢悠悠的踩着散落一地厚厚的纸钱走去。
这么看来,人生还是很有意思的,这也是为什么再苦再难也要拼命的活着的意义吧。
因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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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来就放出来,越来越临近结尾了,也不讲究什么意义规矩了,突然有些舍不得你们,想要你们亲亲抱抱举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