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观察解冻的泥沙流下铁路线的深沟陡坡的形态以外,再没有什么现象更使我喜悦的了,我行路到村中去,总要经过那里,这一种形态,不是常常能够看到像这样大的规模的,虽然说,
自从铁路到处兴建以来,许多新近曝露在外的铁路路基都提供了这种合适的材料。那材料是各种粗细不同的细沙,颜色也各不相同,往往还要包含一些泥土。当霜冻到了春天里又重新涌现的时候,甚至还在冬天冰雪未溶将溶的时候呢,沙子就开始流下陡坡了,好像火山的熔岩,有时还穿透了积雪而流了出来,泛滥在以前没有见过沙子的地方。无数这样的小溪流,相互地叠起,交叉,展现出一种混合的产物,一半服从着流水的规律,一半又服从着植物的规律。因为它流下来的时候,那状态颇像萌芽发叶,或藤蔓的蔓生,造成了许多软浆似的喷射,有时深达一英尺或一英尺以上,你望它们的时候,形态像一些苔藓的条裂的、有裂片的、叠盖的叶状体;或者,你会想到珊瑚,豹掌,或鸟爪,或人脑,或脏腑,或任何的分泌。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滋育,它们的形态和颜色,或者我们从青铜器上看到过模仿,这种建筑学的枝叶花簇的装饰比古代的茛苕叶,菊苣,常春藤,或其他的植物叶更古,更典型;也许,在某种情形之下,会使得将来的地质学家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整个深沟给了我深刻的印象,好像这是一个山洞被打开而钟乳石都曝露在阳光之下。沙子的各种颜色,简直是丰富,悦目,包含了铁的各种不同的颜色,棕色的,灰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当那流质到了路基脚下的排水沟里,它就平摊开来而成为浅滩,各种溪流已失去了它们的半圆柱形,越来越平坦而广阔了,如果更湿润一点,它们就更加混和在一起,直到它们形成了一个几乎完全平坦的沙地,却依旧有千变万化的、美丽的色调,其中你还能看出原来的植物形态;直到后来,到了水里,变成了沙岸,像一些河口上所见的那样,这时才失去植物的形态,而变为沟底的粼粼波纹。
整个铁路路基约二十英尺到四十英尺高,有时给这种枝叶花簇的装饰所覆盖,或者说,这是细沙的裂痕吧,在其一面或两面都有,长达四分之一英里,这便是一个春日的产品。这些沙泥枝叶的惊人之处,在于突然间就构成了。当我在路基的一面,因为太阳是先照射在一面的,看到的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斜面,而另外的一面上,我却看到了如此华丽的枝叶,它只是一小时的创造,我深深地被感动了,仿佛在一种特别的意义上来说,我是站在这个创造了世界和自己的大艺术家的画室中,mdash;mdash;跑到他正在继续工作的地点去,他在这路基上嬉戏,以过多的精力到处画下了他的新颖的图案。我觉得我仿佛和这地球的内脏更加接近起来,因为流沙呈叶形体,像动物的心肺一样。在这沙地上,你看到会出现叶子的形状。难怪大地表现在外面的形式是叶形了,因为在它内部,它也在这个意念之下劳动着。原子已经学习了这个规律,而孕育在它里面了。高挂在树枝上的叶子在这里看到它的原形了。无论在地球或动物身体的内部,都有润湿的,厚厚的叶,这一个字特别适用于肝,肺和脂肪叶(它的字源,labor,lapsus,是飘流,向下流,或逝去的意思;globus,是1obe(叶),globe(地球)的意思;更可以化出lap(叠盖),flap(扁宽之悬垂物)和许多别的字〕,而在外表上呢,一张干燥的薄薄的leaf(叶子),便是那f音,或V音,都是一个压缩了的干燥的b音。叶片lobe这个字的辅音是lb,柔和的b音(单叶片的,B是双叶片的)有流音l陪衬着,推动了它。在地球globe一个字的glb中,g这个喉音用喉部的容量增加了字面意义。鸟雀的羽毛依然是叶形的,只是更干燥,更薄了。这样,你还可以从土地的粗笨的蛴螬进而看到活泼的,翩跹的蝴蝶。我们这个地球变幻不已,不断地超越自己,它也在它的轨道上扑动翅膀。甚至冰也是以精致的晶体叶子来开始的,好像它流进一种模型翻印出来的,而那模型便是印在湖的镜面上的水草的叶子。整个一棵树,也不过是一张叶于,而河流是更大的叶子,它的叶质是河流中间的大地,乡镇和城市是它们的叶腋上的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