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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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弃天子而去,这是要亡我大晋啊!”
建邺城中,早就成了一团乱麻。当得知赵军过江,王敦逃往荆州后,朝中不少大臣都哭嚎起来。
王敦率领的,可是天子六军。若是他都逃了,难不成靠城中守卒抵御大军吗?
“太傅!我们降了吧。天命在赵啊!”有人嘶声喊道。
“放肆!乱军只是渡了江,交广二州还在手中。不如护送天子南迁,再图复国……”亦有人大声道。
眼见朝堂乱成一团,王导伸手轻轻一按:“就算迁都,也要先挡住赵军水师。建邺附近还有三十余艘战船,我愿亲领水军,拱卫京师。”
没想到王导竟然有亲自上阵的意思,立刻有人大叫:“太傅不可!”
王导的面色却肃然无比:“国朝将倾,正是尽忠之时。谁愿与我同去?”
一声“尽忠”,惹得人潸然落泪,有人挺身而出。
“下官愿往!”、“末将也愿往!”
王导唇边露出些许笑意:“有诸君协力,必能退敌。届时可护送天子南狩。”
这是不是最好的选择?没人知道。然而王导挺身而出,确实让混乱的朝堂恢复了些许秩序。一车又一车兵械,运上了楼船。为最后一战准备。建邺压根没有城郭,宫墙也低矮可怜。一旦敌人过了江口防线,谁也逃不脱。这拼死一战,竟然也有了些萧瑟气势。
身披战甲,王导前来向天子告别。年仅六岁的幼帝两眼含泪,拉着王导的衣袖不放:“太傅不能去。朕要太傅陪着……”
王导双目也垂下泪水,轻轻握住了天子的小手:“陛下勿忧。臣愿为陛下扫平险阻,还陛下一生安泰。”
退后一步,他跪倒在天子面前,行了稽首大礼。随后,王导起身整整衣袍,头也不回走出了皇宫。
然而就在王导登上帅舰,水军扬帆待发时,一封急报送在了案前。王敦被属下谋害,献首级于赵军。全军大溃。
濡须口距离建邺还有多远?就算胜了这一场,他们还能逃过赵军追兵吗?
王导不动神色的叠起了军报,下令关押信使,封锁消息。舰船依照原定计划,驶出了水寨。
站在船头的望楼上,冬日的江风吹来,让人遍体生寒。一名僚属低声问道:“太傅何必出征?只要献降,自有活路……”
“伪汉刘乂存了一条活路,其他匈奴贵人呢?”手抚在围栏之上,王导极目远眺,望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水阵。赵军又有船只通过了邗沟,难怪能彻底打垮京口防备。
“那是伪汉!太傅可是大晋百官之首!是江左第一人!”那僚属不由辩道。
“一样的。”王导轻笑一声。
大赵立国时,就未曾承认司马睿的正统身份。谋害幼帝一说,其实并非谣言。因为这个宝座,他们又岂止害了一个天子?
现在,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若是投降,旁人都有活路。唯独推司马睿上位的自己和王敦,必然要死。而两人的死,会让琅琊王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为了野心,为了家业,他的双手已经同阿兄一样,染满了血污。现在,是用这一腔热血,洗掉污迹的时候了。
他不会活着回到建邺。同样,那些不愿降赵,负隅顽抗之辈,也都会死在这场防御战中。等到赵军入城,没人有会想着出逃,只会拱手把天子奉上。一个六岁的娃娃,会让赵国那圣君忌惮吗?恐怕不会。司马晞将在洛阳城中,度过他的余生,安稳无忧。
这是他欠先帝的,也是他欠王氏的。一个效死的忠臣,足能让敌人尊敬。琅琊王氏可能会失去往昔辉煌,却不会覆灭。他和堂兄的死,就是其他王氏子弟的保命之符。
他曾真的相信,自己能和阿兄一起,助先帝一匡九州,解万民倒悬……
眼底闪过一丝遗憾,王导依旧站得笔直,犹若傲雪青松。朔风猎猎,扯动了系在肩头的大氅。
战鼓擂响。
江东水师再次出战,与赵军展开较量。然而军心涣散,敌我悬殊。缠斗两日后,帅舰被敌军击沉。王导身死,水军大溃。
五日后,建邺敞开了城门,迎入赵军。晋天子降,国灭。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王敦是病死的,养子秘不发丧。乱军平定后,他尸首被砍了脑袋。
王导则辅佐三任皇帝,以丞相终。
第381章 河山(6)
虽说攻克了建邺,毁了司马氏社稷。但是南地依旧未平。
听闻弟弟被群臣推出去献降, 远在交州的司马绍大发雷霆, 领兵反扑。王敦的养子王应接掌了大半荆州兵马, 负隅顽抗。更有不知多少士族,生怕赵国那重寒士的风气毁了自家基业, 聚堡作乱。一时间,江东倒是比之前乱上几分。
然而不管这些人闹的有多厉害,水军还是飞快把投降的幼帝装上了船, 运往洛阳。亡国之君要如何安置, 唯有天子才能定夺。
这是赵国最后一场灭国战, 也是天下一统的标志。然则年幼的晋天子,并没有成为端门献降, 昭告天下的工具。而是改作登太极殿, 拜赵天子, 献传国玺。
自始皇帝一匡九合后, 秦国玺就成了传世珍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才是皇权神授的唯一象征。
没有传国玺, 焉敢称正统?就算大赵天子登基时, 出现的龙骨、商鼎, 都无法替代宝玺的地位。然而玺在江左。当年晋怀帝司马覃迁都时, 把这宝贝带到了寿春。随后司马睿篡位,成了传国玺的主人。正是这方宝玺,让不少人仍旧视东晋小朝廷为正朔。
因而灭晋并不算完, 从晋天子手中接过这方玺,才是天下一统的明证。
坐在高台之上,梁峰透过垂在眼前的旒冕,望向阶下。
那瘦小惊恐的孩子,如今正捧着宝匣,跪在地上。十几年前,他跪在朝堂中,拜见同样年幼的晋怀帝。时光流转,恍若昨日。
侍中郗鉴走上前去,亲手接过宝匣,跪授天子:“陛下,晋王献玉玺。”
皇帝登基,要由重臣奉玺绶。曾经缺失的一环,终于补上。
梁峰双手接过,打开宝匣,只见里面一枚四四方方的玉玺躺在锦上。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玉玺下方,还有一角补金。此乃王莽篡位时,太后掷玺摔落。一枚玺,传过不知多少代帝王之手,色纯而玉润,重愈千斤。
深深了一眼,梁峰把玉玺放在了案上。抬头望向那瑟瑟发抖的孩童。
“司马睿阴害哀帝,得位不正。临朝后又有王敦乱政,使江东民不聊生。改其谥号为‘幽’,除庙号。”
这是大赵立国的根本,司马睿是篡位,不能算作正统。被他拥立又暗害的幼帝晋哀帝,才应当是晋国最后一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