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不是生气震怒的样子。
贺续兰不会有病吧?
雪芽曾听人说天资太聪慧,脑子有时候就会出点问题。
“你……你笑什么?”雪芽放了狠话后,语气又弱了下去。
贺续兰再次勾了下唇,不过他没有回答雪芽的问题,而是松开了人,自己起身走到床边。雪芽得了自由,立刻往门那边走,但快碰到门的时候,他听到贺续兰的声音。
“乱走就打断你的腿。”
雪芽呆在原地。
“过来。”贺续兰再度吩咐。
雪芽转过身,看到贺续兰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药膏,飞快挪了过去。脖子上的伤现在还疼得厉害,他凑到床边,离贺续兰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是给我擦的吗?”
“嗯。”贺续兰瞥了下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雪芽不大乐意,但还是老实坐了过去,不过他刻意保留点距离,可他坐下后,贺续兰眼神明显冷了冷,看着他不发一言。雪芽方才对贺续兰放了一句狠话,那已经是鼓起今晚最大的勇气了,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往对方那边挪。
清凉的药膏涂在雪芽的脖子上,减少了不少痛楚。雪芽上好药,就想迅速离贺续兰远一点,但他的膝盖上突然搭上一只手。
“把裤子脱了。”贺续兰冷淡地说。
雪芽猛地看向贺续兰,“你……”
“方才骑马,你腿被磨伤了,不涂药,你待会怎么骑马回去?”贺续兰将药丢到雪芽的怀里,往外走去。
雪芽看贺续兰出门了,当即就想跑,但走了两步,脑子清醒了。
他根本跑不掉。
他不会骑马,这个寺庙的方丈跟贺续兰又是熟人,肯定不会保护他,所以雪芽只能灰溜溜坐回床上。他盯着手里药膏看了一会,还是想着先把药涂了,免得留疤。
雪芽掀开襦裙,将底裤褪下。大腿已经被磨破了皮,甚至还出了血,底裤内侧都沾了些。他一夜担惊受怕,都没察觉,此时看到伤口,心里大骂贺续兰一顿,认为对方是故意的。
正在雪芽仔细端详伤口时,门从外面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贺续兰,他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因为床对着门口,贺续兰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对烛怜伤的雪芽。
第二十八章
雪芽听见动静, 慌慌张张拉下襦裙盖住腿,他抬眼时,贺续兰已经走到跟前。贺续兰踢了一个凳子过来, 将水盆置在上面, 热水盆里还泡着巾帕。
他在雪芽襦裙上扫了一眼, 才看向雪芽的脸, “先擦,再上药。”
雪芽看看贺续兰, 又看看水盆, 贺续兰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想法,一直站在旁边。雪芽见对方避也不避,又想起自己腿上的伤全因贺续兰而起, 一个恼怒之下, 伸手重新将襦裙掀开。
雪芽以为自己这番行为会让贵公子出身的贺续兰转开脸,哪知道贺续兰居然眼神认真地打量起来, 还凑近了说:“破皮了。”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雪芽的耳朵里。
仅仅三个字又把雪芽鼓起的勇气击得粉碎,他不自在地并了并腿, 见对方还在看, 连忙又扯下襦裙。贺续兰看完雪芽一系列动作, 什么都没说,慢慢直起身转过去, 背对着雪芽。
雪芽发现贺续兰背过去,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才连忙收拾自己的伤口。他用巾帕将腿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掉, 因为疼, 一直忍不住吸气。
终于上好药,他重新穿上底裤, 整好襦裙后,方瞥一眼还背对着自己的贺续兰,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窗户外还有烛火闪过。
雪芽被动静吓了一跳,刚站起来,门外响起崔令璟的声音。
“亚父,你在里面吗?”
崔令璟找过来了!
雪芽大喜,当即冲过去开门,他看到门外的崔令璟,几乎毫不犹豫就抱住了崔令璟,“奴才还以为见不到陛下了。”
崔令璟明显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雪芽,眼里闪过惊讶,待看到房里的贺续兰时,惊讶变成了惊慌,尤其他发现贺续兰的眼神似乎不太好看时。
“你先松手。”崔令璟想将雪芽扯开,哪知道雪芽死抱着他不放,他扯开,手又缠了上来,不仅如此,还委屈巴巴地叫他陛下。
崔令璟一时半会扯不开雪芽,转头看向旁边的大太监,压低声音道:“是死人吗?还不把他扯开!”
大太监得令,几个宫人一起上前,一下子将雪芽扯开了。
雪芽本是满腹委屈,想着崔令璟来了,自己今夜肯定能活下来了,哪知道崔令璟根本不想理他,直奔贺续兰去。
他被人拽到角落里,听不到崔令璟进房后跟贺续兰说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能猜到,左右不过是担心亚父安危的话。
没多久,贺续兰和崔令璟一起出了房门,他们准备离开千佛寺,雪芽自然不能再跟贺续兰共乘一骑,一个御林军带着他一起下山。
一路往回赶,回到宫里时已是后半夜了,雪芽疲惫不堪,只想快点回房沐浴睡觉,但大太监喊住了他。
“雪芽。”大太监神情有些奇怪。
雪芽很少跟大太监说话,看到对方,有些紧张,“公公何事?”
大太监说:“从今日起,你就不用在奉瑞宫伺候了,陛下让你去宁伏宫。”
雪芽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大太监笑了笑,“能去宁伏宫伺候也是你的造化,希望你好好侍奉太后,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不要耽搁时间。”
雪芽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是如丧考妣,而大太监似乎怕他拖延时间,还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帮他整理东西。那两个小太监手脚十分麻利,雪芽想拖延都不行,没多久,他就被迫出现在宁伏宫外。
宁伏宫外已有人在等候雪芽,见到雪芽出现,就迎上来,“房间已经备好了,今夜夜深了,你先睡一觉,明日醒了再去太后那里谢恩。”
雪芽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是。”
他的新房间比在奉瑞宫的要好上不少,雪芽本以为他这一夜会睡不着,但没想到他沾枕就睡着了,甚至一觉睡到了下午,他是饿醒的,没有人叫他起床。
雪芽迷迷瞪瞪坐起来,还以为在奉瑞宫的他下床,拿水盆准备去接水,但走出房门后,他顿住了。
眼前的景色不是奉瑞宫的景色。
雪芽站在门口发呆,有人看到了他,走过来,“你醒了?”
雪芽看向对方,点了下头,又拿起手里的水盆,“我要去哪里打水?”
*
雪芽花了两刻钟时间洗漱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被人带去见贺续兰。他其实已经很熟悉贺续兰的宫殿,但这一次来,跟以前来的心情又有些不同。
他跟着别人进来,老老实实跪下去行礼,“奴才拜见太后。”
那人带他进来,就出去了,殿里只有他和贺续兰。
贺续兰声音淡淡,“起来。”
雪芽听令起身,他低着头,眼帘渐渐步入一双锦靴。
“不高兴?”贺续兰问。
雪芽立刻摇头,“奴才很高兴。”
“那你为何都不笑?”贺续兰又道。
雪芽咬了下唇,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甜甜的笑。贺续兰掠过雪芽的笑,视线落在脖子上,昨夜咬出来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昨夜夜色暗,众人都没有发现雪芽脖子有伤。
雪芽发现贺续兰的视线落在他脖子上,不禁抬手捂住脖子,怕对方再咬他一口,忙说:“还疼着呢。”
“是吗?那腿上的伤还疼吗?”贺续兰的话让雪芽顿住。
雪芽迟疑了下才点头。
刚点了头,一瓶药膏就出现在他面前,“那今日再上一次药吧。”
*
雪芽这次当着贺续兰的面上了一次药,他上完药净了手后,就主动爬到贺续兰怀里。雪芽挨过去的时候,一直在想对方会不会推开他,但贺续兰没有。
他猜对了。
雪芽在吃东西的时候一直在想贺续兰为什么要让他在身边伺候,昨夜又冷又累,脑子都变得迟钝,总觉得对方是要杀他,现在想来,昨夜他是犯蠢了。
贺续兰要杀他,那一路有很多机会,根本轮不到崔令璟出现,况且昨夜贺续兰咬了他的脖子,还让他上药。
咬脖子……
想杀一个人会想咬那个人的脖子吗?
雪芽想起楼里的一个小倌跟他说,有个客人非常粗暴,总是喜欢咬他,咬得他越疼,那个客人就越兴奋。
想到这里,雪芽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猜想让他都不敢相信,但除了这个猜想,他想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贺续兰的行为。
贺续兰对他有想法。
虽然不敢相信,但雪芽在上完药后,大胆地试探了。如果贺续兰很生气地推开他,甚至叫人拖他出去,那就意味着他猜错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猜对了。
贺续兰喜欢他。
在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后,雪芽心里涌现出得意。那么多人喜欢贺续兰,贺续兰居然喜欢上他,多有意思。对崔令璟等人的怨恨这瞬间全部化为了得意,得意过头的雪芽抬起头,就亲了贺续兰下巴一下,声音软绵,“哥哥。”
贺续兰睨着雪芽,神情莫测,他由着雪芽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雪芽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丰富得不行,一双小狐狸眼亮晶晶的,明显在盘算什么。
突然,贺续兰推开雪芽,眼神转为冷淡,“出去。”
第二十九章
雪芽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灌下,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贺续兰,好一会才生硬地笑着说:“哥哥跟我开玩笑吗?”
贺续兰眼神很冷淡,比昨夜要冷淡许多, “还要我多说一遍?”话落,他拿过丝帕擦过方才被亲到的肌肤。
雪芽笑不出来了,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 微微转开脸, 吐了一口气才说:“不用, 奴才这就出去。”
他从贺续兰的怀里爬起来, 头也不回地走了,撩开珠帘的时候太过用力,其中一串反作用打到他的脸颊,脸颊的疼痛仿佛让贺续兰话里的伤害变成了实质。
一路冲回自己的房间, 雪芽气恼地抓起桌子上的茶壶, 但想了下,还是放下来。
砸了,还不知道要不要受罚,就算不受罚,还要自己扫地收拾,亏。
丢人,真是丢人!
他居然误会贺续兰喜欢他,还主动亲了贺续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