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操场,散发着塑胶跑道升腾起来的刺鼻气味。
关之槐蹲在场边一颗大树底下,手里揪着地上的花花草草,等着体育课铃响。
杯子砸到石乐天头上的那一刻,她确实内心爽到想尖叫。但是现在平静下来,有点后知后觉的害怕。
她知道石乐天家的背景,如果石乐天向关项明告状,关之槐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且谁偷拍了这样的照片,还敢公然发到网上。
关之槐拿出手机,登上了自己学校的贴吧。
果不其然,学校贴吧置顶第一的标题就是“震惊!高三年级某知名学生会主席和高二学妹在天台”
学生会主席就一人,标题就差没指名道姓江潮了。
这篇帖子现在热度已经冲得很高,关之槐点进去草草看了几眼评论。
褒贬不一,甚至还有外校的学生慕名前来围观。
评论最多的就是指桑骂槐她不要脸,荡妇羞辱。
也不是没有好的评论。
在众多辱骂声中,有一条评论显得尤为突兀:“说不准是人家小情侣的情趣呢?用你们在这里做道德战士?你们是他俩肚子里的蛔虫啊?”
当然这条评论底下骂声也特别多,已经高达几百条。
“某人请的水军吧,花了多少钱?别洗啦别洗啦。”
“情趣,不能换个地方搞?在学校里算什么?”
关之槐看了眼这个帮她说好话的id,叫快把我哥带走。
操场上渐渐热闹起来,上体育课的学生都朝操场方向走来。
但似乎每一个经过关之槐的学生都要朝她瞟一眼,嘴里还在窃窃私语。
终于关之槐烦不胜烦,打算起身换个地方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议论。
“天啊,这个女生,不是那个谁吗?”
“就是和江潮那个那个的呀。”
“我去,要是我被拍到这种照片,丢脸死了,还不如直接去死。”
“太开放了吧,不怕怀孕吗?”
“都出来卖了,赚的钱肯定够打胎了吧?”
关之槐闭耳不闻,低头快步走进了体育楼的器材室。
门被关上,世界终于一片清净。
器材室只有朝北的那面墙上方开了一个老旧的铁制栏杆窗户。
平日里也不会开窗,所以器材室终年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除了体育课代表会来这里拿器材,基本很少有同学过来。
关之槐高一刚进校时,经常动不动逃一些无聊的副课,这里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根据地。
外面日头大好,即使是朝北的窗户,也能透过一丝淡淡的阳光。
细小的灰尘在光线里沉浮,阳光照在关之槐的头顶,晒得她头发暖洋洋。
关之槐坐在一米多高的跳马鞍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
在发呆。
因为她对既定发生的事情已经无能为力。
是去苍白的辩解吗?她不是出来卖的,她和江潮是两厢情愿,有人信吗?
是去质问最先发照片的肇事者吗?可她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还是要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是用线缝起来还是用胶水粘住?
想了无数种方法,却又被全部推翻。
好像她的人生总是会在无意间走入死胡同,眼看着就要花明,下一秒却是柳暗。
体育课铃响。
关之槐呼出一口气,跳下马鞍,低头系好自己散掉的鞋带,想要出门去上体育课。
听见器械室的门被人打开,抬头一看,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门口。
“江潮?你不上课吗?”
关之槐没记错的话,他这节课应该是数学课。
“我发你微信没看见?”江潮朝关之槐扬了扬自己掌心里的手机,转身又把器材室的门关上。
“没有没注意。”
事实上,关之槐看完贴吧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后,就把手机设置免打扰了。
“你找我有事?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关之槐心知肚明江潮为何而来,但她偏不提。
她的情绪就这么变扭地横亘在两人中间,使他们的对话显得进退两难。
但江潮不管,他没有回答关之槐的问题,而是选择单刀直入。
“我发朋友圈公开,或者我们一起发朋友圈公开。”
“你选一样。”
关之槐:“?”
什么公开?
江潮看着关之槐发愣又显疑惑的脸庞,扬了扬眉,开始低头鼓捣手机。
关之槐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前想要夺过江潮的手机,但可惜晚了一步。
江潮早就已经提前编辑好了文案,只需轻轻点击发送,就直接发到了朋友圈。
没有屏蔽家长,老师,领导。
也没有屏蔽任何一个同学。
光明正大地,公开直接地,在他空白干净的朋友圈发了第一条动态。
和关之槐有关,也只和她有关。
不会给她犹豫彷徨的机会。
就如同在操场上看到她第一眼的那样。
关之槐像是浮游在洪流中的一条小鱼,江潮费尽心力终于将她揽入怀中。
江潮朋友圈的文案,「爱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渔夫,开始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