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黑暗的房间里,庄今和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半晌伸手捂住眼睛,有点懊恼。
是做梦。
身体里还残存着诡异的快感。庄今和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稍一动,停住了。两秒后,他“啪”地按亮床头灯,坐起身。
腿间粘腻,睡裤上沾湿了一片。
梦遗,上一次都能追溯到数月前。庄今和拧起眉头,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掀开被子起床。
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凌晨六点十分。
庄今和把睡裤床单一股脑塞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
洗衣机嗡嗡地运作起来,开始放水。庄今和没有离开,他赤身裸体站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一手垫在后腰与墙壁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那种疯狂刺激的快感仍有回响,大腿小腹的肌肉透出酸胀,随之而来的是奇怪的不满足。庄今和疲惫地吁了口气,喉咙里发痒。
洗衣机里水声一停,开始旋转。庄今和终于动起来,走回房间,洗漱,换上运动服。
欲望与负罪感同时纠缠着他,庄今和逃也似地离开房间,漫无目的地开始晨跑。
他一直保持跑步的习惯,或早或晚。跑步有助于庄今和整理思路和情绪,今天比出门时间早,心情也大不相同。跑着跑着,心情没调整过来,大脑里反而乱七八糟。
梦里连桓的脸给了庄今和巨大的冲击感。那个温柔阳光的青年,自己对其竟怀有不可见人的龌龊想法,庄今和实在觉得可耻。
庄今和不是少不更事的愣头青,他知道自己对连桓有好感——这样的人,美好的描述不怕多用,有好感是正常的。
产生好感是正常的,但不必付诸行动。这个男生有许多机会拥有完美的恋人——不论男女——同龄、开朗、单纯,比他合适得多。
况且,庄今和不会满足于普通的恋爱关系,他尝试过几次,通常无疾而终——他不会向圈外人袒路自己的隐秘取向,那很危险。
他不会允许再发生这种危险的事。
“连环”最近频繁地回复他,庄今和难免日有所思。
兴许是同音的名字,兴许是小苍兰的巧合,让连桓出现在他幻想的梦里。
如果连桓真的发现他的秘密呢,庄今和忍不住想。
他向来小心翼翼,但偶尔会冒险留下一些谨慎的纰漏,例如那个摆在明面上的app,那是给能看懂的人的纰漏。他完全隐藏,又暗自渴望有人来揭穿。
一个有好感的人,例如连桓,如果他是安全的话。假如他知道了,庄今和或许会允许对方掀开自己层层冰冷的外壳,路出里头颤动湿润的芯,给予肆无忌惮的抚摸揉弄,又给予完全的保护与尊重。
异想天开。
庄今和转过街角,如是评价。
假如真的被发现,他大概会立刻断绝往来,避免困扰。庄今和已经习惯平静的生活了,不需要任何波澜。
庄今和路过扫地的环卫工,远远看到了咖啡店。
街上的店都没开门,咖啡店门前,吊着一盆欣欣向荣的绿萝,天真地沐浴晨光。庄今和拉回思绪,专注于调整呼吸,打算忘掉这件事。
两个世界的事情,任何交集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他需要妥善分清。
这是庄今和在那一天的决定。
连桓正依次给店里的植物浇水。咖啡店里的植物好养耐折腾,宝贝的都放家里,但连桓非常认真,对每一株植物都悉心照料。
细细的水雾喷洒出来,出现一道小彩虹。
连桓心情很好,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嫩绿的叶子。一只小甲虫从叶片底下出现,于是连桓嘴角出现笑意,眼睛好看地弯起来。
现在是早晨八点四十,再过不久,庄今和就会准时推开咖啡馆的门,坐在角落的位置,点一杯咖啡。
连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律。他们交流不多,庄今和这个人实在冷淡,除了必要的点餐结账,只有在连桓主动攀谈时,他才会答上几句,其余时候只专注于他的电脑和书本。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周,连桓有时候怀疑对方只是来蹭空调和网络的。
不过事实上,连桓对谈话其实兴趣也不大。他更喜欢做的,是观察。
比如送上咖啡的时候,喝第一口,男人总是垂着眼睛,然后眉毛不自觉地微一动,接着会对他礼貌含蓄地表达称赞;然后,庄今和就要抿一下嘴唇,平直的嘴角向内,再松开,唇瓣变得红润。
看到这里,连桓会冲他愉快一笑,离开。接着,连桓就会有很多时间毫无顾忌地欣赏男人的侧脸——庄今和工作时实在太专注了,不会发现连桓在看他。
连桓闲来无事,趴在吧台后,视线随意游走,庄今和乌黑的发梢,细银边的眼镜,镜片后狭长的眼尾,一杆葱似的光洁鼻梁,总是显得严肃的唇线,还有熨得一丝不苟的干净衣领。
庄今和大部分时候坐得很直,脊背笔挺,衬衣收进西裤,在后腰显出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连桓看他这姿势,知道他在干正事。偶尔,庄今和会稍松懈下来,向后靠在沙发里,左手仍放在键盘上,右手则取下眼镜按揉鼻梁。
接下来,他可能会立刻戴回眼镜,坐直;也可能沉默地看一会儿窗外;又或者,拿起手机翻看。
在看手机的情况下,有一定可能,是看“滩涂”论坛。那么,连桓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收到一条消息提醒,如果他故意在庄今和工作时发新贴或者回复他的话——
收到消息提醒,证明这是个适合打扰的时刻。连桓会走过去添水,或送点小零食,或者只是假装路过,闲聊两句。
然后,他就能收获略带紧张的庄老师。男人会迅速翻过手机,掩饰似地咳一声,或坐直,喉结滚动一下,再平静地与连桓对话。
运气好的话,连桓能看到庄今和耳尖上出现不易察觉的红。
只有一点点,连桓乐此不疲。
连桓偶尔自省恶劣,但他至少提供了手冲咖啡、空调和稳定网络。
老板的手冲咖啡可不是经常供应的,只有庄今和以为稀松平常。连桓又开始心安理得。
九点,庄今和来了。
连桓嘴角上扬,冲他挥手:“小和哥。”
又是一个一如往常的上午。庄今和应该刚洗过澡,连桓看到男人颈后的发尾带着水汽。庄今和坐在同一个位置,放下电脑,连桓主动越过桌子,躬身帮他插电源:“今天天气不错。”
“不用……谢谢。”庄今和坐下,目光落在连桓脸上,接着移开,“嗯,阳光很好。”
连桓昨天晚上在论坛发了新的照片,他的存货很多,修了新片发出来,然后特意逮着那位言语克制的“ZH”聊了半宿。
他问:“今天起晚了吗?”
庄今和:“什么?”
连桓指指自己的头发:“还是湿的。”
庄今和对连桓的细心有点意外。连桓笑吟吟地打趣:“昨晚干嘛去啦,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