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天深夜,天气变了。雪开始融化。星期一早晨,学校的班车排成一队在雪水中朝学校开来。那些穿着靴子和雪地靴的学生踏着泥泞和冰水来到伊文·杰·斯尼德小学的大厅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手持大墩布的考斯特先生。
刚刚度过一个漫长而孤独的周末的拉尔夫,感到一阵快乐,学校班车的声音使他松了口气,他带着一种宽松的心情溜回了第五教室。他藏在那只旧手套里。任何事情都要比那个漫长、寒冷、悲惨的周末好得多,也许让已经找到修理摩托车的办法了。
卡小姐班上的学生一个个带着不满的情绪来到学校。雪是很好的,泥水真讨厌。孩子们脱掉外套、脱下靴子显得比平时更混乱。许多人手里都拿着从《奎卡理查之声》报上剪下的一小块纸。不知为什么,卡小姐役在教室里迎接他们。
麦丽丝穿着一双湿透的鞋,手里拎着靴子,戈登对她说,他敢肯定静电不会把老鼠粘到袜子上的。麦丽丝对戈登说,他没有想象力。
布莱德到了,他的胸前吊着一只胳膊。很快,一种说法流传开来,说布莱德打让打得太狠了,以致于打坏了自己的手。孩子们分成若干派,相互争执着。
让瞪着布莱德,“你欠我一辆摩托车,就是你弄坏的那辆。你的手伤了,真是活该。”
“你说那辆摩托车是拉尔夫的,”布莱德嘲笑说,“那个傻帽老鼠要它有什么用?”
有个孩子把那块剪报掉在地上,在报纸还没被拾起之前,拉尔夫看到了一张他自己的照片,他在鱼缸里看起来又小又惶恐。这张照片照得不错,可以说是相当好。他的眼睛很明亮,每一根毛发都很清晰。拉尔夫庆幸自己是这样一只英俊的老鼠,不知迈特在不在小店——如果他还在,就会瞧见这张照片,认出他来,也许迈特会想念他的。
上课铃响了后,卡小姐才匆匆忙忙地走进教室,脸上带着不安的表情。
不料,她刚一进教室,就被激动的孩子们团团围住,孩子们手里都挥舞着那块《奎卡理查之声》报的剪报。“根本不像报上说的!”他们说,“那个记者搞错了!”“一串谎言!”“我们的照片根本没登出来。”最今人不解的是,“拉尔夫不是那种老鼠。他挺好的!”
“他们表现得像一群小老鼠。”拉尔夫想。同时,他迫切地想知道报上关于他都说了些什么。说他不好吗?不可能。
卡小姐站在教室前面一言不发。渐渐地,教室平静下来。“这才对呢。”
卡小姐说。
“太了不起了,”拉尔夫想。“这个老师没说一句难听的话就使全班静下来了。”他甚至有点为自己那样对待自己的小同胞们而感到惭愧。
全班背诵了“人人自由,人人平等”(拉尔夫想,对我可不一样)之后,卡小姐说:“同学们,今天早晨我们有许多事情要谈,如果大家总是七嘴八舌,那就没法谈了。布莱德,你先告诉我们,你的胳膊怎么了?”
布莱德显得局促不安。“哦,我在泥地里骑车扭伤的。我在为今年春天的首次越野车赛做准备。”
全班都对布莱德的壮举表示敬佩,拉尔夫心里一亮:布莱德正是那种能听懂他的话的男孩子。
布莱德又换了一个话题说:“拉尔夫打算再跑一次迷宫吗?”
“怎么样,让,”卡小姐问,“你今天把拉尔夫带来了吗?”
“他丢了。”让声音里透出几分焦急,“他疯了,因为……哦,他星期五下午疯了,就没影儿了。”
“我没丢,”拉尔大自言自语,“我知道我在哪儿,就在这个手套里。”
第五教室一片失望的叹息声,学生们是喜欢拉尔夫的,此外,观看迷宫里的老鼠总比社会学和拼写课好玩得多。
“卡小姐,”戈登说,“即使让找到了拉尔夫,我看也没必要叫他再跑一次迷宫了。因为他已经证明有更好的办法得到花生奶酪,而不用撞到死胡同上。”
“对呀,他说得对。”拉尔夫恕,戈登的支持使他振作起来。“我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同学们,你们同意吗?”卡小姐问,她总喜欢让学生们独立思考。
全班在思考。布莱德首先发言:“在越野车比赛中,从事上下来是属于犯规的。我认为拉尔夫作弊。”
有几个人很快地指出,用迷宫进行智力测验与自行车比赛不是一回事,即使是BMX型的也不行。
“也许他惊呆了才那样做的。”麦丽丝格格儿笑着提出自己的看法。
“嗯,我认为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聪颖和灵慧。”劳莉娅说,她似乎用一种校方给孩子们写操行评语式的语言。
卡小姐要求举手表决。21个孩子肯定拉尔夫找到了一个跑迷宫的更好的办法;5 个孩子认为他作弊。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拉尔夫是一只非同一般的聪明老鼠,对这一点他只在过去有过一小会儿怀疑。
“说到解决问题,”卡小姐说,“你们认为打架是结束争端的好办法吗?”
“不是!”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让为自己辩护说:“是布莱德先推我的,而且这场架打得不对等,因为拉尔夫就在我兜里,我不想伤着他。”
“你有什么要说的,布莱德?”卡小姐问。
“他把我气坏了,总是到处吹嘘他的老鼠有多么多么聪明,而且还想把迷宫做得很容易。”布莱德出溜到椅子上。“不管怎样,我怎么会知道他兜里还有那只破老鼠呢?”
让小声对布莱德说:“就因为你坐大拖车来上学,你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就因为你住在旅馆,你就觉得比别人强。”布莱德忿忿地说。
班上对这些争辩没有反应,因为女孩子们对这种混战一般的讨论已经厌烦了。她们挥舞着从《奎卡理查之声》报上剪下的那些剪报。“卡小姐,”
劳莉娅说,”我认为那个记者不公平,她说的关于我们的那套话统统错了。”
有些人声明说,他们家里没订《之声》报,他们要求知道文章的内容。
卡小姐大声读着大标题:某班捕获斯尼德小学的入侵者。
“她说什么呢?”拉尔夫莫名其妙。他从手套里转移到翻倒在地的麦丽丝的靴子里,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些。什么是入侵者呀?
卡小姐继续说:“在拉尔夫照片的下面是这样写的:‘星期五下午,伊文·杰·斯尼德小学五年级斑壁·卡肯蓓克小姐的班上展出了一只老鼠,他们认为这是在学校到处泛滥的许多老鼠中的一只。他们还讨论了啮齿类动物对粮食作物和食物供给的危害,以及老鼠的繁殖速度多么惊人。’”
当卡小姐继续读的时候,班上出现了不以为然的咕哝声。“当天晚上校董事会举行每月例会,听取了有关老鼠灾情的报告,主管人科里德·阿·罗斯曼表示要在斯尼德进行一次彻底调查。”
孩子们坐在那儿气愤得说不出诺来。拉尔夫也直发愣。只是一只小老鼠——一个入侵者就把整个斯尼德小学折腾得底儿朝天?
突然全班都喊喊喳喳说了起来。“我们的班会根本不是那样。”“我们觉得挺好玩,可她把我们学校说得那么可怕。”“可怜的小拉尔夫没有侵犯我们,是让带他到学校来的。”“她把我们学校说得好脏,其实考斯特干得很努力。”“她太吝啬了,不把我们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她才呆了5分钟,根本没弄清我们在干什么。”
戈登感到都是自己那篇短丈的过错,所以他该受责备。“我的意思不是让拉尔夫受调查,”他说,“我只是把图书馆里书上的材料写了下来。我的意思不是指责拉尔夫这只老鼠到处乱跑,破坏庄稼。”
“要怎样调查我呢?”拉尔夫纳起闷来。
看到别人出了错,布莱德美滋滋的。“我以为那个记者是个诬告老鼠的讨厌鬼。”这是他对这次讨论的贡献。
卡小姐问,她是否找不到更好地表达自己意思的办法了。
过了一会儿,布莱德又说:“我认为那个记者只是说了她想要说的话,而一点也不管我们。”
一个男孩子说:“我爸爸说,登坏消息比登好消息卖得多。”
每个人都同意,记者把他们学校说得那么坏,就是为了多卖一些《奎卡理查之声》报,这样做是卑鄙的、不公平的,是耍小聪明。他们在学校做的是好事,她应该这样说。
麦丽丝说:“我认为我们应该都给报社写信,就说这篇报道不真实,这里现在和过去都只有一只老鼠。”
“这主意太棒了,麦丽丝,”卡小姐说,她对新的计划总是很心切。“我们可以给我们的文科班写信稿。然而,我想我们应该小心,要讲真话。”
当然了,五班的学生是爱讲真话的。他们总是讲真话的,除了偶尔爱小小地撒个谎。
卡小姐继续说:“我们能断定学校里就拉尔夫这一只老鼠吗?校长告诉我,读了昨晚《之声》报上的文章,今天早晨咖啡室的工人报告说,一袋糖上有个洞,流出的糖上有尾巴痕迹,四年级的老师报告说,他们班用种子制做的镶嵌画,种子没了;图书管理员说,有些邮书用的口袋碎片撒在地毯上;一年级的老师还说她发现一瓶浆糊上有牙印。”
这些消息使班上一片沉默,只剩下拉尔夫自己承受着一种自责的不安。
他仅仅是一只小老鼠,努力适应这个世界,他不是有意惹出这些麻烦的。
麦丽丝说:“也许还有别的老鼠,我们可以再把拉尔夫抓住,给他找个女朋友,然后举行一个老鼠婚礼。”
“噢,对。”女孩子们向往地说。
对这个建议男孩子表现得很下文雅。拉尔夫也是。
“我们不知道拉尔夫在哪儿,”卡小姐说,“也许我们应该等到调查之后再写信。最终学校可能会发现更多老鼠。”
那些一直打算给报社写信表示愤怒的学生们,不得不同意了。
“可是卡小姐,”劳莉娅说,“你的名字不是黑迪吗?”
卡小姐笑着说:“是的。”
“可这个记者怎么管你叫斑壁?”劳莉娅问。
“她一定是把笔记上的字母搞混了。”卡小姐回答得挺有趣儿。
拉尔夫可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调查是什么意思:猫还是带夹子和毒药的灭鼠人员?或者使致命的烟雾透进大厅的烟熏法?那种发出声音只有老鼠能听见,却能把它们哭爹喊娘赶进黑夜里的电子驱鼠器?
拉尔夫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他必须从伊文·杰·斯尼德小学逃跑,他必须尽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