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气一夜散了个干净,第二日天色晴好,昨夜的雨迅疾,洗濯街上浮尘,路上杂乱的车辙也被冲刷干净。
下人清扫着院里的落叶,一小仆脚步匆匆,踩着泥水而来。
叁皇子喜洁,底下人自是不敢邋遢,纷纷皱眉看向来人,小仆心中有事,根本无暇四顾,对候在门口的全喜耳语几句,全喜当即变了脸色,走进屋里。
昨夜雨声喧闹,程珂睡得不好,加之今日休沐,起得晚了些。身上穿一件轻薄寝衣斜倚在榻上,松松垮垮露出玉似的胸膛,长发顺着霜雪般的手臂滑落在地,他还有些困倦,眼眸懒散地透出一股媚意。
“出了何事?”
程珂站起身,赤脚踩上地面,全喜低着头为他穿衣,想到下面递来的消息,不敢含糊。
“今晨,驸马入宫了。”
“孟锦臣?他去做何事?”
程珂目光一暗,全喜不得不先停下动作,交代道:“我们的人没敢细细打听,但......”
程珂御下严苛,错报消息必遭惩罚,严重时恐怕会丢了性命,下面人绝不敢乱传消息,还未探听清楚就递上来的消息,要么十分紧急,要么极度重要。
“是何事?”程珂声音低沉。
“说是驸马要同公主......和离......”全喜话音落下,偷偷打量程珂,只见他眉头紧皱,难辨喜怒。
全喜不敢多言,老实帮程珂穿好衣服,刚刚束好发冠,房门又被敲响,程珂张口叫进,又一小仆进来传话,“殿下,驸马来了......”
真是白天不说人,刚说完人就杀到了府上,全喜问程珂:“殿下可要见他?”
程珂唇角微勾,终于有了几分畅意,刚出宫便来寻他,怎能不见!
“放他进来。”
***
孟锦臣前脚离宫,程玉就被女皇叫入宫中。虽未猜到何事,但女皇料到和离一事必然有程玉手脚,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欲多言。既然是孟锦臣提出此事,便好聚好散吧。
寻常人家一纸和离书可以解了姻缘,圣上赐婚却需一道圣旨,女皇应下和离一事,并未急着下诏,而是话锋一变,问程玉之后作何打算。
程玉心一紧,应是母皇听说了她与季惊鸾的事。
“女学的事已让长宁顾不过来,旁的事还无暇去想......”
除了季惊鸾自身,整个朝廷应是无一人愿意季家同皇室结亲,女皇苦世家已久,广纳寒门女子科举皆有与世家分权的意思,又怎么乐见程玉嫁到季家,听程玉无意于此,略放下心,又询问一些女学的事,终于放她出宫。
公主府里正有些乱,失去音信多日的于氏姐弟竟然带着一个女人回了府上,且叁人都挂着伤,红枭连忙将白杜唤回。
程玉赶到时,白杜正给于笙包伤,他的左臂像是被火灼烧,在这热天里有些化脓,于笙抬头看到程玉,往后收了收,不想让她瞧见这么难看的伤口。
“别动。”程玉制止道。
于笙不敢再动,白杜趁机吓唬他,“若你再乱动,这伤我就治不好了,到时候去不了疤,你可就比不了皮肉细滑的问月了......”
明知程玉不会这么对他,于笙还是有些僵硬,瞬间老实下来。
于筝伤得最轻,仅面上有些擦伤,许是急着赶路,脸上还挂着几道黑灰。
“发生何事了?”程玉问,“你们救下了一个人?莫不是......”
于筝点头,望了程玉许久,启唇道:“我觉的她长得像一个人。”
于筝不太能识人,所以不敢将话说死,程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接着问:“我也认识?”
于筝再点点头。
程玉实在想不起可能是何人。
白杜分着心替她们着急,“那女子就躺在里屋,公主去见见不就行了。”
程玉依言入内,先入眼的是一身熏黑的裙衫,程珂那外宅莫不是失火了吧......
女子的外衫被脱掉,两臂敷着一些药膏,她的脸也被熏得乌黑,屋里有股刺鼻的气味,应是从她身上来的,程玉用指尖捻起一点黑色粉末,不出所料,竟是火药!
程玉用绢帕擦拭女子面颊,那张脸越发眼熟,过往种种串成一线,许多回忆扑面而来,她不禁咬紧牙关,硬撑出一个笑容,原以为自己早已开始织网,却不想还是被人算进局里,好一个程珂!
躺在她面前的分明是孟仙俄,孟锦臣失踪多年的姐姐孟仙俄!
他们从何时开始往来?虽对孟锦臣有所防备,但毕竟朝夕相处几年,她的事孟锦臣知道多少?程珂又知道多少?
程玉双目发红,当年程珂紧追不放,她才应下母皇赐婚,莫不是连这都是一场算计!
她还是轻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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