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害臊。”
容穆嘿嘿笑了一声。
容沥捏了捏他的脸颊:“王兄都喂不胖的小莲花,也不知道商辞昼怎么养的,不但能养活,还能养好。”
容穆忙道:“王兄当然也养的好的!”
容沥默了几息,开口道:“我本不想放你走。”
容穆:“……王兄?”
容沥:“但是王兄想了想,我不能一直陪着你,阿穆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商辞昼是个能抗事的,他爱你胜过爱自己的江山社稷,王兄也想不到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来照顾你了。”
容穆表情复杂:“王兄……”
“只是阿穆穿肚兜在莲池里玩闹的模样好像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转眼都要和别人成亲了。”容沥声音低沉,“王兄想你永远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能随时随地抱在怀里就更好了。”
容穆眼眶逐渐微红。
“不过成家立业,也是男儿大事,小莲花也有长成大莲花的一天,南代王庭不能一直拘束着阿穆,多多少少都得叫你再去祸害一下商辞昼的皇宫。”容沥拍了拍手,内侍将红如烈火的衣物端了上来。
还有玉冠,金坠,南代王族独有的发侧翎羽,以及绣了重瓣莲花的宽大腰封与华丽长袍。
“去穿。”
容穆听话的站起身,摸过那些象征着顶级权势的物件,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人。
这是一个精明图治的君王,容穆弄出了春日落雪这么大的动静,却被容沥不着痕迹的全都顺了下来,他将南代的所有细枝末节都握在手中,叫容穆有一个可以肆意放飞的空间。
成事有历代花君的助力,但也少不得王兄多年的辛苦铺垫。
王兄疼爱他,容穆不后悔搏那个九死一生,他不仅要与商辞昼在一起,也要让王兄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要叫千百年后,史书上还记载南代有一位国君,终结了可怕的呕血病症。
容穆长相自是不必多说,只是换了衣物出来,室内就好像被他照耀的亮堂了起来,美人自有芙蓉面,容沥拿起一旁的象牙梳子,替他将发丝收敛了起来。
容穆从来没有穿过红衣,也没有佩戴过这么多繁复的配饰,容沥替他别上白色翎羽,又将价值连城的玉冠扣好,金色的流苏坠子从冠后蔓延下来,携带着一些青玉铃铛,调皮的在身后打滚。
镜中人眉如远山,眸若朗星,挺俏的鼻尖有王族的傲气,唇色透着温润健康的红。
不必着意打扮,已经是天然去雕饰。
容沥微微弯腰,手指搭在容穆的肩膀上:“每年冬天,都要回南代小住一月养身子,待开春了,才能回去,知否?”
容穆乖乖点头,鼻腔有些酸涩:“王兄也快快成家立业,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容沥只是笑,又道:“阿穆,你即将是大商的君后,却也是我容沥的弟弟,南代大事刚毕,待修养十年,不一定就打不过大商的军队……王兄不是想开战,只是想告诉你,商辞昼能给你的,王兄也能给你,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搬救兵。”
容穆不敢看身后人,只一个劲的点头。
“还有最后一件事,”容沥压低声音,凑到弟弟耳边道:“你的小侍从怜玉说商辞昼经常照看的那株小王莲,是能化成人形的,这事是真的吗?”
容穆没想到这帮人已经互相通气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没来得及和王兄说呢就已经被知道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点头。
容沥替他整理了一下脑后的发丝,道:“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他,便宜不能他大商一个人全都占完了,这孩子有南代的一半血液,又是商辞昼的独苗,将来一定是个成大事的,我得多教他一些东西。”
容穆轻声道:“王兄……”
容沥直起身子:“好了,今天这个日子相看的不错,一会王兄送你出宫。”
容沥亲手布置好了容穆的一切,容穆起身送他出去,在门角后面瞄见了一点熟悉的衣角。
他的衣物是高贵的正红,商辞昼以玄黑为尊,所以黑红参半,却也极为好看,容穆从门缝里戳了他一下:“你偷听!”
商辞昼绕着走进来:“只是恰巧……原来王子殿下喜欢孤,还有一部分是看重孤这张老天爷赏赐的脸。”
容穆伸脚就要踹,想到什么又端庄自持的收了回来:“今天不和你计较,免得坏了王兄给我弄的发型。”
商辞昼装模作样的道了声多谢,然后伸手轻轻拉住容穆,眸光一动不动的看了半晌。
容穆被看的脸都红了:“你是没见过我还是怎么样——”
商辞昼摇头:“只是想将这样的亭枝狠狠的印在脑子里,最好永远都不要忘记。”
容穆眨了眨眼睛:“你放心吧,咱俩缘分大着呢,以后会有无数的机会叫你重复体验今天的感受!”
商辞昼手指摩挲了一下,容穆感受到什么,问道:“你掌心的伤口,留了好长的一道疤痕啊。”
“疼吗?”容穆忽然问。
商辞昼摇头,“孤皮糙肉厚,亭枝那日才是受了大罪,孤只觉得自己没有帮到你,又迟了那么一步,每每想起都如陷梦魇。”
容穆认真的看着他:“你帮到我了,我若不是想着你,难以那样破釜沉舟……阿昼,我是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的,并没有抛下你。”
商辞昼今日神情本就放松,此时更是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笑意。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容穆的玉冠:“孤想这一天,想了小半生了。”
容穆蹭了蹭他的手心:“我也想了好久……从此以后,我们便再不分离。”
商辞昼凑近他温柔的亲了一口,然后紧紧牵着容穆的手,在朝霞万千中出了王庭宫殿的门。
他走在前方,像是将光都破成了两半,容穆微微眯起眼睛,才将商辞昼的轮廓定格住。
他感受着掌心的那道疤痕,轻吐出了一口气。
容穆是看到了千年后的人,他不相信钟灵说的那些事情无解,哪怕前方还有艰难险阻,容穆也一定会平了它。
商辞昼是他喜欢的人,没道理他能顾得了闹饥荒的灾民,又能救得了得绝症的病人,而单单一个商辞昼,会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去。
容穆爱这个人,他将商辞昼视作自己灵魂的另一半,愿意与他携手共生,也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爱是相互的,容穆永远都明白这个道理,他要叫商辞昼知道,在他这里,没有什么能重要的过他。
朝霞万千,彩云初升,五月初五大吉大利,是一个行好事的大日子。
这一日,南代王要送弟弟去大商,而大商要迎来自己的君后。
每个人都在等着这一刻,就连王庭的小角铃铛都被系上了红色的彩绳,王族少有这样的热闹事情,整个王都城都堵成了一锅粥。
彩绸一直铺到了宫门脚下,容沥抬了抬下颚,正宫门大开,容穆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打头就看见了他做梦都在想的八马拉车。
那车架每一匹都神俊无比,而最中间的领头马,居然还是熟悉的乌追和踏雪。
容穆戳了一把商辞昼:“你怎么把它们两个都算进来了!多好的马儿啊给你用来拉车!”
商辞昼笑道:“孤还特意给它们多带了朵大红花。”
容穆嘴角笑意难以自持,又在人群中看见了很多熟悉的身影,有大商的,有南代的,他回头,容沥站在他背后道:“记得王兄说过的话。”
容穆放开商辞昼,转身扑到兄长怀里悄声道:“放心吧王兄,小莲花已经长大了——”
容沥神色很是动容,看着容穆被商辞昼抱上了那个顶顶奢华贵气的车驾,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商最高的规格,只是心中依旧不舍。
红绸铺就的地方,花瓣纷撒如同天上下的雨,神射营与黑甲卫守着两边,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百姓们与臣子们有生之年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手笔成婚,这是大商的皇帝迎娶南代的嫡王子,虽两人同是男子,但却没有人说得出不相配的话来。
他们拥簇在红绸上,走出王都城,两边楼阁洒下了不知多少花叶与丝绢,漫天都是彩色的绸子。
容穆从珠帘中往外看了一眼,感叹的和身边的人道:“这只是南代,你就这样铺张——”
“孤是皇帝,”商辞昼笑道,“天子娶亲,合该举国同庆。”
容穆回过头来,巨大的车驾后跟着无数陪亲的金银珠宝,一眼望不到头,重的都压弯了刚直的木梁。
他按捺住心底喧嚣情意,忽然想到什么道:“哎呀!王莲子呢!”
商辞昼点了点他的额头,掀开两人座位下的暗阁:“在这里,孤就知道你记不住他。”
王莲子睡的四仰八叉,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亲亲爹爹忘在老家了。
容穆心虚的笑了一声,凑近商辞昼,羽毛一样的亲了他好几下:“阿昼阿昼。”
商辞昼也笑着应了两声。
容穆眼眸亮极了:“阿昼,好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亭枝,”商辞昼拉起容穆的手,将手指缓缓交叉进去,“不是梦,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商独一无二的君后,是我商辞昼用国礼聘回来的珍宝小花。”
容穆缓缓吐出一口气,商辞昼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干嘛?”
商辞昼低声道:“亭枝美。”
容穆嘶了一声:“这一路得走多久。”
商辞昼:“很快,为何这样问?”
容穆咳了一声,听着外面热闹至极的喧嚣道:“……想你了。”
商辞昼第一次还没有理解,后一刻就眯起了眼眸。
容穆不怕死的又道:“再来一次,你可得将我伺候好了。”
商辞昼压低声线:“那是自然,亭枝不要再说了。”
容穆“啊”了一声。
商辞昼:“此处人多,上次的账也还没算清楚,孤得按着自己,你王兄也在后面看着呢。”
容穆用袖子捂住了烧红的耳尖。
商辞昼没有夸张到回去这一路都铺着红绸,只是路过哪里,就会将赏赐洒在哪里,高调的不行,连最偏僻的乡镇都知道自家皇帝娶回了南代王子,某种意义上是真正的昭告了天下。
这一路走的快,两人也都忍的艰难,等迈进大商京都城的城门,容穆才算是见识到了商辞昼真正的夸张。
大抵是真的带回了心上的至宝,大商比南代更宽阔的街上不仅铺了红绸,更是满满当当的摆了两道流水宴。
在南代洒的是花瓣,进了京都城直接换成了金银稞子,孩童们争抢追逐,又被大人抱着拦住。
“……瞧见这位殿下了没有,没有他的粮食,为娘今年哪养活的了你这个小兔崽子哦!”
大商百姓对容穆的接受度奇高,从军队到民间,容穆的声望都达到了一个巅峰,没有人觉得一个男君后有什么奇怪,只觉得南代王子是极有本事和福气的一个人,还能管得住自家阴晴不定的皇帝,强强联合,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风吹起车帘,一些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不小心瞄见二人俊美的侧脸,都是一阵红彤彤的害羞。
从南代出发的时候是早晨,而抵达大商,则正好是一天内的傍晚。
好在大商有在晚上办喜事的习惯,商辞昼不仅与民同乐在满京都都摆了席面,就连皇宫内也一样,臣子们难得遇见这样天大的喜事,携家带眷的到场庆贺,一直闹到夜半三更,商辞昼才从外面回来。
郎喜又是担忧又是高兴的跟在皇帝身后,看着天子在门前徘徊了好一阵子,他凑近,才听见对方低声道:“散散酒气……不能扑到他。”
郎喜贴心道:“陛下可是需要醒酒汤?”
商辞昼摇头,眼角眉梢都是多年夙愿得以满足的松快,郎喜替他推开了殿门,余光瞧见那位殿下正换了衣物在里头吃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