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游猎宴上勉励了几句,果然拿出了玉真所说的汉宫仕女图作彩头。
底下无论是勋贵子弟还是年轻武官都跃跃欲试。
他们不一定全都是想要那副画,但能在游猎中占了头名,怎么也能在陛下面前挂个号。
游猎宴结束,少年们上马的上马,背弓的背弓。
司马琰和司马玦各带了一堆人马,呼呼啦啦进了山林。
司马玦的骑射功夫自然是不必说,在北营历练了多半年,要胜过建康城中的那些膏粱子弟不知道多少。
至于司马琰,司马莞听玉真说过,他的骑射功夫也不差。
可说实在的,司马莞一点也不希望兄弟中的任何一个拿到那幅仕女图。
她实在是怕了他们。
司马莞辞别了玉真公主,却被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给叫住。
“陛下召长公主您过去。”
老太监给她行礼,又示意要为她带路。
司马莞想起今早司马琰的话——皇帝如今,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她神色黯了黯,还是跟上了那老太监,并未像从前一样推拒。
到了皇帝营帐外,老太监守在外头,只让司马莞一个人进去。
她掀帘而入,未见帐中人,倒是先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等朕死了,就把朕葬在东山。皇后她从前就钟爱东山的风光,跟朕合葬在这儿,她肯定会喜欢的。”
皇帝声音中带着笑意,口气像极了在交代后事。
“陛下龙体安康,又何须做此打算?”
另外一人淡然劝解道,听不出悲喜。
只听声音,司马莞也知道那是谁。除了李伯禽,还有谁能这么跟皇帝说话?
帐中主座上的形容衰退,却依稀可见当年英武的男子,正是当今皇帝司马长临。
李伯禽照旧一袭青衫,见她进来,眼皮也不掀一下。
司马莞敛袖行礼。
“见过皇兄。不知道李相也在此,是不是永嘉来的不是时候?”
“阿莞来了?”
皇帝惊喜地抬头看她,还像从前那样叫她的小名。
“怎么会不是时候?朕特意把你叫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司马莞低头不语。
说话?说什么话?
她要对他说的话早在那一年回建康时就已经说完了。
“既然陛下已经交代完了,那微臣先告退。”
李伯禽请辞,一眼也没看司马莞,仿佛这帐子里只要他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也不拦他,挥挥手便让他退出去了。
“皇兄想跟我说什么?”
瞧见李伯禽走了,司马莞直接了当问道。
“你今天能来,朕很高兴。朕知道你心里,还恨着朕······可如今朕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有些话,再不跟你说,就没机会说了。”
皇帝叹气,眉间刻出一道深深的纹路。
“我不恨您。”
司马莞垂眸,不愿意看如今兄长这般衰颓的模样。
“朕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么一个小不点儿······”
皇帝看着司马莞,想起自己年少时带着她在建康城中打马球,游灯会的样子。
“陛下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司马莞打断了他。
请她过来怎么可能就单单只是为了在这儿回忆往昔?
皇帝可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你不恨朕,那为何次次请你入宫,你都推拖?为何这么多年你困守上阳别院?”
皇帝不再兜圈子,反问道。
“你不恨朕,恨的是谁?是伯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