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所谓的真心在开始的时候有多奋不顾身,结束的时候就有多理所当然。
丛烈还记得母亲带着刚上小学的他挤了大半天公交车,说是奖励他考了第一名,要给他买冰激凌。
那个时候的丛烈,根本不懂为什么只是买一支普普通通的牛奶冰激凌,要大老远跑到富丽堂皇的市中心商圈。
直到他躲在商场的廊柱后面,看着母亲拉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崩溃大哭。
那个男人很高,怀里抱着一个还在啃手指的小姑娘。
哪怕当时的丛烈年纪还很小,也能看出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比他见过的所有衣服都要价值不菲。
母亲指着丛烈的方向,很激动地说着什么。
但是那个男人只是护着怀里的小女孩,不为所动。
僵持了一小会儿,一个踩着高跟鞋的漂亮女人走到男人面前,指着母亲气势汹汹地质问他。
那个女人很年轻,穿得精致华丽,衬得穿泛黄白衬衫的母亲憔悴窘迫。
融化的奶油滴落在丛烈手上,又凉又黏。
他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狠狠甩了母亲一耳光。
他像是一匹小狼一样冲出去,在男人的腿上用尽全力咬了一口。
妈妈和小女孩都在哭,小丛烈听见那个男人说:“……你听我解释,我跟你订婚后就没见过她,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野种!”
后来年幼的丛烈终于想起来那个男人为什么熟悉。
因为他在母亲的枕头底下发现过的两人亲密相拥的照片。
也因为他每天都能从镜子里看见和那个男人酷似的眉眼。
曾经每每想起云集摸着他的眉骨夸他眼睛好看,丛烈都只会发自内心地反感。
但是今晚,他却忍不住地想起云集看自己的样子。
他记得云集总是凑得很近,半垂视着自己。
那双黑瞳仁泛着淡淡的琥珀光,不偏不倚地缀在瓷蓝的眼白正中。
很端正的目光,却有说不出的缱绻。
不知道是上扬的眼尾,还是微卷的长睫毛,在回忆里挠得人心底痒痒。
丛烈皱着眉,把水温调得更低,反复冲着自己的胸口。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脑海里那种撩人心弦的目光甩出去,却又无端想起今晚站在舞台下的云集。
当时台下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自己,除了云集。
他修长的手指掩在唇边,在跟身旁的傅晴说着什么。
酒吧里细碎的灯光转到他身上,映出他眼睛里的一片澄明,完全不带一丝欣喜或是沉醉。
当时丛烈站在台上,闪念间不由有些怨尤:他根本没在看我。
当时云集的衬衫利落地挽到手肘,露出他白皙的小臂。
他双手抱着胸,手上是一块他没见过的深色细皮带表。
那表带松松垮垮地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似乎能像一根绳子一样抻开,把他的一双细瘦手腕一同绑住。
丛烈承认。
他和云集在那方面是合得来的。
丛烈记得。
云集眼尾带着泛红的泪意。
水温一调再调,几乎已经完全成了冷水。
“靠!”丛烈重重的一拳捶在墙上。
用浴巾胡乱擦了擦,丛烈又在浴室里坐了一会儿,才找了一件宽大的浴袍披上。
他带着一身凉意走出浴室,发现整座房子的灯都关了。
云集的卧室里已经一点声音都没了,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在完全的黑暗里,丛烈心头又涌起那种熟悉的仓惶。
酸楚像是见缝就钻的藤蔓,沿着他的神经爬遍全身。
他立刻朝着云集的房间走去,用手机的闪光灯照出一小片光明。
越靠近,他的脚步越紧迫,最后他几乎大步跑了起来。
看见床上隆起的人形,丛烈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蹲在云集的床前,借着微光把他的眉眼看清了,心跳才逐渐慢下来。
丛烈小心地碰了碰云集的手指,缓慢地出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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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云集挺早就醒了。
他要早起把中药熬上,等着吃完饭喝。
做饭他没什么精力,又吃不惯外面做的东西,云集差不多顿顿都用速食食品应付。
反正难吃的东西吃起来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挑省事的。
刚把一碗方便面泡上,就听见洗手间里有动静。
他皱着眉转过头,看见丛烈擦着头发出来了。
他一时间有点想不通,“你怎么在这儿?”
没等丛烈回答,他又想起来一些昨晚昏睡前的片段,“你在我家洗了一晚上澡吗?”
“我昨天在这里睡的啊。”丛烈看着桌子上的泡面,声音抬高了,“早上我们就吃这个吗?”
最初的惊讶过去,云集很快变得漠然,“谁要给你吃这个?这是我早饭。”
“这是你早饭,那我吃什么?”丛烈作为一个歌手的优势发挥出来了,嗓门高而洪亮。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啊。”云集眼神里都写着“离谱”。
丛烈简直有些难以接受,“你不是胃不好吗?早上就吃泡面?”
“对,我就吃泡面,跟你有关系吗?”云集毫不客气地反问他。
丛烈瞪了他一会儿,咬了咬牙,“那我也吃泡面。”
“吃呗,门口就有超市。”云集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丛烈把怒气压了下去,“你家的泡面,我不能吃吗?”
“这话你该问警察,别人家的东西能不能随便拿。”云集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把泡面盖慢慢揭掉。
豚骨面汤的香气一下就弥漫到了整个房间。
“那我给你钱,买你的方便面,行吗?”丛烈咬牙切齿地问。
“不行。”云集用叉子叉住一绺面条,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
丛烈拉开椅子,在云集对面坐下了,怒火中烧地盯着他。
云集就当他是空气,不慌不忙地吃完面,把煎好的中药滤进碗里晾着。
中药放在桌子上,屋子里汤面的香气很快就被药的苦味替代。
云集走到各个房间拉开窗户透气,又把泡面剩下的汤和碗收拾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丛烈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坐在桌子前,他不由笑了,“丛烈,我记得你最近不是在写曲子吗?在我家赖着干什么呢?”
丛烈挠了一下侧颈,又摸了摸手背,“我今天没有工作。”
“哦,你今天没有工作,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没有合作。那么可以请你离开我家吗?”云集很有涵养地指了一下家门。
“云集,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丛烈终于爆发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说!”
云集刚想问他自己还不够直白吗,突然注意到丛烈又在挠手背。
他仔细一看,丛烈的脖子和手上都红了,肉眼可见地在一片一片地往外冒红疹子。
“你干什么了?”他一把把丛烈的手抓过来,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结了一片小水泡,一看就是过敏了。
丛烈似乎也刚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但他并不太在意,只是不耐烦地把手抽回来,“你别管我。”
云集让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猛地一眼扫到桌子上的中药碗。
碗壁上有一圈半干的药渍,比药的液面明显高一层。
“你喝这个了?”云集指着药碗,不可思议地看着丛烈。
丛烈忿忿地偏开头。
“问你话呢!”云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丛烈和桌子上的碗一起抖了一下,声音却是倔强的,“就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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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敏小狗:我只是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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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柴胡过敏?”云集皱着眉问医生:“只是过敏吗?那为什么会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