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浴,便瞧着他道:“那世子现在是——”
洛骁却不回答,只是淡淡地道:“我已经几日未曾休息过,今日早朝我就不过去了。我现在这屋子歇息一会儿,若是有人前来寻我,你知道该如何说罢?”
寻冬便点了点头,道:“世子且放心罢,决计不让旁人扰了你的清梦。”
说着,从外面叫出两个仆役进屋将浴桶扯了,随后又犹豫地看了洛骁好几下,见那头的确是没有分享自己那身伤都是怎么来的的意愿,遂才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推了出去。
洛骁一个人躺在屋子里的小榻上,闭着眼,直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这才缓缓抬了眸子。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后背上还未上了药的金疮药粉,身体的热度恍然间又有着些许的上升。
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开始高兴起来的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是闭了眼,静心地将自己的思想缓缓抽离了开来,随后不多会儿,整个人便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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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久收拾干净上了朝,扫了一圈,却没在朝廷上见到洛骁。
于是将视线便收回来了,倒也不再分心。
朝堂之上,李御史正慷慨陈词,诉说着兴修水利对大乾带来的好处。德荣帝也就半支着下颚懒洋洋地听着,遇到李御史滔滔不绝、引经据典时,便就点了点头,状似很是认真的听着。只是一番话听到了最后,却只是一摊手,道:“水利要修是没错的,这能缓解自岁后便一直持续的大旱也是没错的,只不过,李爱卿你也该知道,朕的国库里空虚的很,即使是真想要做些什么,也是万万不够的。”
李御史脸一沉,道:“国库若是真的空虚,圣上又怎么会有钱财去办寿宴、办祭祀?”
李御史作为一个三朝言官,三朝元老,对于皇帝从来都是不怵的,张了口便开始批判起德荣帝,只将德荣帝的脸色说成了通红,那头才震怒地一拍了桌子:“李爱卿,你也别以为朕一直对你诸多忍让是怕了你!”视线从朝堂之上缓缓地滑过一圈,然后道,“你若是担忧百姓,担忧他们因着大旱南下逃亡朝不保夕,那么你就自己想办法修水利!左右朕的国库是出不起银钱的!”
“圣上!”李爱卿气得双目瞪得浑圆,急急地上前几步喊了一声,德荣帝却是不想再理睬他,起了身一掷袖,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福公公紧跟着德荣帝,见那头已然拂袖而去,便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在经过李御史时低头深深瞧了他一眼,随即才不疾不徐地跟着德荣帝离去了。
福公公宣布退了朝,百官便都渐渐散去了,李御史却还是依旧笔直地站在殿下正中央,唇角旁边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可以窥视出激动的内心。
闻人久经过李御史身旁,便低垂着眼帘,轻声道:“父皇自然也是知道当下情况危急,只是大人既然有心相劝,何必言辞如此激烈?”
李御史自之前闻人久亲自下了天牢将他救出来后,他对闻人久的影响就一直颇佳,见识闻人久问,便也就叹着气答:“只是圣上贪图享乐,若是不能对他当头棒喝,只怕他依旧沉醉在这金碧辉煌之中,看不见世间疾苦啊!”
闻人久便不作声了。李御史是大乾现在难得一见的敢于直谏的贤臣,但是有时候太过于刚正不阿,却也让人头疼的很。
“时候已经不早,兴修水利是大事,慢慢来便是。”闻人久稍稍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然后看着李御史,道,“只不过,还有一甚为重要的点亟待解决——孤只问大人一句,若是今日这一事孤能请求父皇那头应承了下来,便是拨款十万,大人又是否能保证,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依旧是这不打分毫折扣的十万两雪花银?”
“这……”李御史想了想,却不由得一时语塞。
闻人久掀了眸子瞧他:“这便是了。兴修水利说起来容易,但是其中的弯弯道道却也是不少。父皇未能一口应承,怕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李御史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是,让臣就这样放弃此时?”
闻人久便垂眸微微笑了一笑:“自然不是。”明明面上有着一丝笑,眉眼却锐利的很,“现下孤不过是让大人……等待时机罢了。”
第101章 苦甜
秋闱之后,慕容远得了个乡试第二的成绩。成了举人便有了做官的资格,瞧着模样,只等来年的春闱。
洛骁抽了个休沐的日子,便去茶坊寻他。往日里生意不过二三文人的地方,自从慕容远中了举人之后,来的人倒是多出了不少。秀娘在柜台前忙得不可开交,正低头记着帐,却听前头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一壶君山银针,送到二楼来。”
“君山银针?”秀娘正待答话,一抬头见了竟是洛骁,先是一怔,便是一笑,“洛公子却是来得不巧,阿远一个时辰前被旁人叫走了,此刻并不在此处。只不过白公子却是已然到了,现下正在二楼上面候着呢。”
洛骁微微点了点头,笑着道了一声:“现在慕容兄倒真是忙得厉害,也怪我未提前同他说上一声”,又道,“不过时候还早,在这里坐上一坐,喝杯茶倒也不虚此行。”
秀娘笑道:“那就请洛公子先上二楼坐一坐,待会儿我让人将茶水给你送上去。”
洛骁道了一声“有劳”,而后便转了身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洛骁推了门进去的时候,却看到里头闻人久一人正捧着个白底青花的瓷盏坐在窗子旁,侧着脸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外瞧着街上如织的行人。眉眼神情淡淡的,像是在想着什么。
听到这边有动静,那头便微抬了眼眸望了过来,见是洛骁,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但是转瞬间便又恢复如常。洛骁将他的每一份表情变化印在眼里,心里隐隐划过一阵细微的刺痛。
自那两次亲密之后,洛骁再次与闻人久见面时,他便发现了,他的殿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抗拒着与他独处。并不明显,但是靠近了便能察觉,闻人久这是在明明白白地给他传递着一种拒绝的信号。
洛骁不由得开始觉得,他的小殿下也未免太过于任性了。明明一开始,在他只想尽心尽力做一位臣子,做一位友人时,是他的殿下先向他提出的邀约。但是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了退路之时,他的殿下却开始毫不犹豫的转身。
难道他的殿下真的以为经过那样的亲密之后,他还能同自己这么干干脆脆的撇清关系么?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