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现在要做点什么好呢?”
他高高在上的睨着她,面具下的唇浮现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顽劣又兴致盎然的钳着她的脸。
颜时莺似乎吓坏了,呆呆看着他半晌,慌乱的望向别处,几乎就把想逃写在脸上。
程漠北当然不会让她走,捏住她脸的手钳得更紧了。
他的动作似乎把她弄痛了,颜时莺抬起头,颤抖着睫毛怯生生的看着他,琉璃般的眼瞳里含着泪水。
就见面前的男人脸色却陡然阴沉了下来,眼底像在极力压抑克制着什么,那股蓬勃欲发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连拽住她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颜时莺不由在心底咯噔一愣,她这招这么久以来屡试不爽,难道她这番姿态用错地方了?不应该啊,明明上次他不是这个反应……
程漠北喉头滑动了一下,死死盯住她,声音低低的开口:“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颜时莺无措的睁大眼,眼神湿漉而茫然,嘴唇不知所措的微启。
程漠北忽然闭了闭眼,含糊不清的嘟嚷了一句,颜时莺耳朵竖起,勉强分辨出似乎骂了句脏话。
这人渣倒有些难搞……
颜时莺正思考着怎么快点摆脱他,就听到程漠北忽然开了口。
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颜时莺难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什么?当他的女伴?
像他们这种人,平时出入这种场合身边都会带上身份家世匹配的女人当女伴,而且这人明明是秦念之的烂桃花,怎么会突然就盯上了她?颜时莺甚至搞不懂他忽然搞这一出脑袋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不愿意?”看到她沉默,程漠北眼底飞快划过不快,唇边的笑却越发漫不经心。
他凑近她,把玩着她垂在肩头的长发,“我记得,你父亲是在恒广建筑里工作吧?这个年纪的人你应该多陪陪他才是,明天你就收拾收拾东西去陪他怎么样?”
听出程漠北的言下之意,颜时莺错愕之余,心底陡然沉了下去。
这是她在学院步步为营以来,第一次动用自身的某些“特权”强迫她的人。
他有a区政委的关系在,是学院里少数几个不怕戚昊然的人,以她现在的身份和阶级,要对抗程漠北这样的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颜时莺又怎么会让自己正面和程漠北硬碰硬?这种阶级的麻烦,就要靠同阶级的人来解决才对。
颜时莺脸上装作惊惧惶恐的样子,和程漠北扯皮间闹出了些动静。
程漠北对她的反抗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气定神闲的留下一句“我在那边等你”。
颜时莺失魂落魄的立在原地,脑中却飞快回忆着刚才余光瞥到的人影。
墨绿色的礼服,宝蓝色的胸针,今天穿这身的是谁来着……
对了,是戚昊然。
颜时莺的窘境,戚昊然当然全看在了眼里。
见到颜时莺的状态不对,他步履轻快的走上前轻声问她,“遇到麻烦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他轻柔的拍了拍颜时莺的肩。
“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
戚昊然这话说得极为从容,甚至有些蔑视的傲然,这是一种基于身份和实力上的绝对自信,让人极容易让人产生依赖。
“你……你愿意帮我?”
戚昊然仿佛看不到颜时莺脸上的忐忑不安,笃定的回答:“当然。”
“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都不再见唐秉川。”
颜时莺陡然愣住了。
他的笑容温润,声音柔和,好像提得只是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不喜欢他,也不想看你再和他有联系。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不论是程漠北还是其他,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这一刻他仿佛露出了獠牙的猛兽,揭露开了一直以来温驯和善的外表,连对唐秉川的不喜都毫不掩饰。
戚昊然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程漠北盯上了颜时莺。说实话,从程漠北刚从禁闭中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找到颜时莺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颜时莺这回是惹上了大麻烦。
这人对颜时莺来说是踢上铁板,但对他这种家世的人来说,解决它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当然能暗中悄悄替颜时莺解决这个麻烦,但却不想那么做。
他可以故意表现出对颜时莺的偏爱,让她在学院里的处境变得四面楚歌,利用学院里女生的妒忌来获取颜时莺的好感,也可以坐视程漠北逼迫颜时莺,在她陷入无法抗争的绝境时拯救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他在冷眼旁观许久后,在颜时莺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才站了出来。
这下颜时莺终于明白了他身上的傲气从何而来,像他这样的人,固然会因为一时的好感对她无微不至曲意逢迎,也会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对她的窘境冷眼旁观,用他的出手从她身上索取报酬。
假如是别的承诺颜时莺还能假意答应,但戚昊然的要求很显然就是要她彻底和唐秉川断了联系。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程漠北其实都是一类人。
傲慢又自大。
颜时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
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沉默的看了一眼从容旁观的戚昊然,与他擦肩而过。
戚昊然脸上原本温文尔雅的笑容,在看到颜时莺接下来的举动后,陡然凝固在了嘴角。
在看到颜时莺走到了程漠北的身边时,戚昊然额角青筋跳动,脸色难看得几乎像要吃人。
程漠北坐在沙发上正和几个人交谈,看到颜时莺坐过来也不惊讶,还反手搂住了她的腰。
颜时莺也没抗拒,只是沉默的将程漠北面前的酒一杯又一杯的一饮而尽。
像这样的宴会,程漠北他们的交际和应酬是免不了的,但像颜时莺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闷头喝酒却极其少见。
她喝得太快,连程漠北都皱了眉,按住了杯口不让她继续。
“别喝了。”
颜时莺也没抗争,顿了一会儿后就收回手,默默低下头,有什么东西从她下巴飞快滑落。
程漠北愣了一会儿后,才发现那是什么,不由身体一僵。
她竟然一直在哭,只不过这处灯光昏暗,面具又几乎罩住了全脸,就连他也是仔细看才看得清楚。
她冷淡的垂着眼,眼底隐隐有水光泛出,水润的眼瞳在光线下仿佛剔透的宝石。
程漠北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中像卷起了狂风骤雨般涌动起来,看着她掉眼泪的模样,他的喉头就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够了吗?”
程漠北触到了她递过来的视线,那目光极冷,他的嗓子不由一阵阵的发干,心底的不自在与烦闷让他一时没开口。
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人却忽然被人拉起。
戚昊然站在另一侧,旁若无人的把颜时莺拽到身前,温柔朝她关切着什么,那自然呵护的姿态几乎把旁边一干人都当成了透明人。
程漠北陡然沉下脸。
颜时莺一个字也没回答,只是拉开戚昊然牵着自己的手转身走开。
程漠北立刻想起身追过去,却不知戚昊然刚刚在颜时莺脸上看到了什么,目光极为阴冷的睨了他一眼。
“别挡路。”程漠北却极其不耐,本以为等在路口的戚昊然会乖乖让开,却没想到他站在那纹丝不动。
“凭什么?”
戚昊然看着他,忽然异常轻柔的笑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抢人?”
程漠北一愣,脸色一瞬间难看得让四周氛围陡然降至冰点。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戚昊然忽然声音极低的说了什么,在程漠北陡然僵住的同时轻笑一声。
“搞清楚你的位置,不是什么人你都有资格碰。”
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已经被这场变故闹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的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蓬勃的气势几乎让氛围一触即发。
颜时莺的余光扫过周围,步伐故意有些踉跄的靠到了墙边。就在她摇摇晃晃快摔倒时,身体毫不意外的被一个人扶住了。
颜时莺过了片刻才抬起头,软软的唤出声:“唐秉川……?”
这个身体喝酒极容易上脸,所以虽然她现在神智清晰,但脸颊已经嫣红一片。
身前的人原本只是克制而疏离的扶住她,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面具下的眼忽然盯住她。
“……你喝醉了?”
颜时莺只是偏着头朝他轻轻一笑,脚下已经装作不稳跌进他怀里。
她喝酒时计算好了量,在决定答应程漠北时就计划好了要试探。此刻虽然看起来醉意上涌,实际正借着身形有意无意的在唐秉川身上探究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高雅宜人的香气,是宴会特意使用的氛围香,就连她身上都沾染上了。此刻除了唐秉川身上隐隐的清新皂香,颜时莺鼻腔里闻到的竟全是宴厅里香氛气味。
颜时莺不死心,又摸了摸掌下的面料,但显然之前压制她的人分寸感极好,任她怎么感觉都没唤起半分熟悉感。
倒是唐秉川被她这一靠弄得浑身僵硬,扶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81说
颜时莺烦躁的在心底啧了声,又不死心的抬头朝唐秉川的唇上扫去,正好撞上了低头望向她的唐秉川。
他面具下的眼瞳幽深,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下隐隐跳跃着模糊难懂的东西,直直撞进她的视线。
颜时莺心底升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怪异感,唐秉川扣住她的腰身,抿了抿唇似乎是要说话,颜时莺余光却注意到了有人朝她走过来,立刻装作迷糊的靠在唐秉川手臂上。
唐秉川好像所有的营养都给到身体上了,虽然瘦,但个子却比陆戾都高,颜时莺偏头也只能堪堪靠到他肩头。
原本估摸着来人还有段距离才能走到,身体却陡然被人轻柔又不容置疑的扯向另一个方向。
手臂上微凉的触感让颜时莺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就看到一脸冷漠站在她身旁的宗巍怀。
怎么是他?
“还能走吗?”只是淡淡扫了唐秉川一眼,宗巍怀就转头看她,“小七让我送你回去。”
颜时莺一看到宗巍怀就心头一跳,脸上却只是迷迷瞪瞪、醉态半显的眨了眨眼。
“……戚昊然?我才不要听他的。”
颜时莺垂下眼,瘪着嘴甩开宗巍怀的手,还反手攥住了唐秉川的衣摆,大有拽住不肯放手的意味。
宗巍怀一出声她便眼巴巴的往唐秉川的方向靠,好似把他当成了唯一可依赖的人,倒让宗巍怀颇为头疼起来。
倒是宗巍怀一出现就沉默得像个透明人的唐秉川,在看到颜时莺赌气似的表情后,破天荒开了口:“我来吧。”
原本微薄的勇气在颜时莺感激涕零的目光下逐渐增长,却听到宗巍怀淡淡开口:“不用。”
他一向对宗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敬而远之,此刻听到宗巍怀的话,沉默片刻后,还是目睹着颜时莺在自己眼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