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列道:“殿下, 外面危险。军车已经到了, 先去里面避避吧。”
纳伦不为所动, 目光追逐着某个矫健的身影——塞尔斯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逼近食金虫。
陆续有爆破虫发现异状俯冲而下,却只能在他身上溅起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这人仿佛总能在前一秒预知,并躲过虫子们的着陆点。
西恩发现了他, 虫尾开始无规则地拍打地面,溅起一堆粉尘。它的嘴边分泌出特殊的口液,在平时用来软化金属以方便进食, 对敌时, 同样具有杀伤力。
几步之间,塞尔斯已经冲到了他的脚边。
巨大的虫尾袭来, 塞尔斯侧身躲开,顺势反手一抓用力朝下拽去。
庞大的虫躯踉跄了几下却没有摔倒, 很快重新站稳,随即暴怒地挥舞起数条腿足, 朝着塞尔斯袭去。
纳伦向前一步,安得列急忙拉住他。
“不会有事的。”
纳伦皱眉。
安得列道:“当初在温泉会所伤人的食金虫,也是元帅一手制服的。”
纳伦:“……”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可是, 那次是希金……
虽然都是同一品种, 但战斗力不能一概而论。
一只成年食金虫的完全体足有半吨重,加上有意地沉压,完全能将人的肺腑挤出内伤。
塞尔斯并没有被虫足踢到,更没有被虫身压住。
他闪身到虫子背后,扬起拳头砸了过去, 食金虫发出鸣声,急忙想将人甩脱。
“砰!”
黑色甲壳上缓缓现出裂痕,轰然脱落露出粉色的软肉。
虫身猛地一颤,动作僵停了片刻。
几秒后,他发出尖利的鸣声,飞速地向前乱冲。
纳伦神色微变。
只见塞尔斯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状切割器,在一片颠簸中,朝着关节处,精准地倒刺进去——坚刃入肉,有暗褐色的血迹滴落下来。
纳伦:“……”
他曾听说过无数关于塞尔斯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也曾亲自领教过这位军中战神的身手,却从未像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塞尔斯?蒙特可怕的战斗力。
——他能得到这么多的追捧,并非只是源于长相和运气。
甚至……纳伦觉得,陪自己切磋的塞尔斯真是非常温柔了。
安得列注意到了纳伦复杂的神色,开始说起上司的好话。
“像这种笨重的虫子,根本不是元帅的对手。”
纳伦没有吱声。
安得列道:“殿下,我曾听说您和元帅切磋过。是否觉得虽然元帅略胜一筹,但也没有像旁人说的那样厉害?”
纳伦不吃套路,立即道:“不觉得。”
“……”安得列继续道:“战场和帝都是两码事。在我们这里,切磋只是连消遣都谈不上的玩意儿。元帅可能还要费心不伤到别人。”
纳伦:“……”
安得列继续认真地说:“通常和他切磋都是自取其辱,但殿下是不一样的。”
纳伦:“哪里不一样?”
安得列:“切尔夫兄弟也曾向元帅发起挑战,最后的结果……”他指了指前方的战况,“大概就是这样。”
纳伦:“……”这真是,有点惨了。
安得列:“看,元帅并不愿意伤到您。”
虽然事实的真相其实是因为亲王身份特殊,再加上塞尔斯与皇帝陛下多年挚友,不好意思对友人的表弟下狠手。但安得列已经用他最不擅长的话语来努力为自己的上司博取好感了。
毕竟……
那个拥抱,彻底坐实了他这段时间的某个大胆猜想——他那位万年单身的上司,疑似真的对眼前这位坏脾气的亲王产生好感了。
这好感简直毫无征兆。
简直就像是龙卷风。
但这都不是问题。
最令他困惑不解的,还是元帅的择偶标准。
——真令人捉摸不透啊。
纳伦问:“哦,那我还得感谢塞尔斯为我留了点颜面?”
安得列:“……”咦?
纳伦眼神冰冷。
“听你的意思,大概在塞尔斯的眼里,我连对手都谈不上。”
安得列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不是这样的……”
纳伦淡淡道:“既然如此,等这里的事结束,或许我该再提一次切磋的请求。”
安得列板着一张冰块脸,眼神特别无助。
“这……”
纳伦冷笑。
他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
但是视自尊心如生命的亲王,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面上露怯。即便真的要切磋,凭他如今和塞尔斯的交情,怎么也不会落到和切尔夫兄弟一样的地步。
也许……塞尔斯会比上次更加“温和”,他可能连手腕都不会受伤。
纳伦冷漠地扫了眼安得列,表情深沉万分……
——心底迷之自信。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塞尔斯已经处在压倒性的上风中。
这位看着身强力壮的食金虫,最终也没能逃脱希金的命运,输得非常狼狈。最后关头,西恩奋力发出嘶鸣,发狂似地往前挪行,并且利落地……打起了滚。
塞尔斯曲腿从虫背上跳了下来。
虫星人的鸣声对于非智类虫子有着绝对的支配性,在西恩发出声响后,所有的爆破虫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过去。
纳伦瞳孔微缩。
下一秒,冲天而起的网兜将黑压压的虫子围成一团,悬于半空。
爆破虫适时自爆,刹那间天空中闪现起阵阵火光,在白昼里依然醒目而耀眼,像极了一场绚烂的大型节日烟火。
西恩虫脸呆滞。
他的身后,亚莎的元帅微笑着挨了过来——
拍了拍穷途末路的肇事虫,塞尔斯的表情称得上闲适。
纳伦好奇网兜的材质:“那是什么做的?”
安得列解释:“ 黏胡虫的体液。”
纳伦:“……什么虫?”
安得列道:“虫星品种,有点像白花花的毛虫。体液会凝结成一种奇特物质,不惧火烧,坚韧无比。用来对付爆破虫最有效了。”
体液?
纳伦:“口水吗?”
安得列脸色一沉:“不是。”
纳伦后退半步,皱眉盯着前方的网兜,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脏东西。
这场以岚虫为开端,食金虫为主导,爆破虫为重要火力的动乱,终于偃旗息鼓。
岚伽带来的异虫们没能跑出太远就被守在歇尔街出入口的士兵收押,没了头虫指挥,它们犹如一盘散沙。
放出网兜的士兵还不敢松懈,生怕还有未引爆的虫子。一部分士兵开始着手清理起现场,另一部分则围住了食金虫。
纳伦见事情已经平息,信步来到塞尔斯跟前,发现对方除了身上染了点虫血和灰尘外,毫发无伤。不由在心里做了一番比较,如果换成是他,又能有几分把握控制住刚才的局面。
塞尔斯一结束战斗,就看到凑到身边的某位亲王,看表情似乎还在算计着什么。
他说:“手疼。”
纳伦立马停住了深思,疑惑地看向他。
塞尔斯道:“虫壳太硬,手红了。”
他伸出什么事都没有的右手,主动放在亲王的手心。
亲王眯眼端详了一阵无果:“哪里?”
塞尔斯随口道:“这里。”
纳伦捧着手又仔细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安得列别过脸,他很确信亲王没有看错,自家上司的手上没有任何发红的迹象,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疼痛的体现。
也许往后的日子里,身为随行副官的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某些时候,他该离得远些。
塞尔斯坚持手受伤了,纳伦只好耐着性子,再三检查了几遍。
“可能是肉眼不可见的暗伤。”最后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实在痛的话,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塞尔斯略低下头,轻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