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挺直了腰杆,沉默片刻之后大声说道:“都给我精神点!”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作战经验丰富一些的普通人!”他伸手指向那道门,“只要破开这门——你们还怕他吗?问问你们手里的武器,你们还怕他吗?!”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很多时候只要认清楚一个事实就足够了。不久之前他们同少校一样都清楚地知龗道那位曾经的“青铜之王”的资料。但差别在于少校经历过青铜之王的时代,那些人没有。少校知龗道他曾经有多么可怕,所以即便心里生出一丁点儿“万一他恢复了能力”这样的念头,便足以令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与自己的那些部下——戴炳成很可怕。
可惜时候他手里的兵对那个事实并无清晰的意识,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然而三分钟之前门后的那个人通过无比冷酷的方式证实了少校从前对他们说的话,于是他们迅速理解了少校之前对其惶恐不安的理由。
但他们没有少校那样好龗的运气——有一个长达十年的适应过程。突如其来的“事实”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脑袋里那些被丢去一旁的、有关戴炳成的资料重新浮现出来。那不再是文字与数字,而变成了同三分钟之前所发生的那些同样的,血淋淋的事实。
之前这些人有多么轻松畅快,现在就有多么惶恐不安。
士气低落到极点。少校的脸上终于露出愤怒的神色。但就在他准备发出怒吼的时候,一条加密线路出现在战场频道之中。只听了一次提示音,少校便迅速收敛怒火,接通了那条只有他一个人接收得到的线路。
那一头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很平静。他问:“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少校迟疑片刻,低声道:“事情有些棘手……他的安全屋防御系统很强大。”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说看。”
这像是在闲聊。但少校知龗道这句话意味着另一端的那位大人物相当不解——不解为龗什么如此“精锐”的一个队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办好一件“小事”。不解为龗什么一向以果断坚毅著称的自己会找了一个“防御系统很强大”这样的“借口”。
但他只能实话实说,用最简练的话语描述了如今的情形。
听了他的叙述之后,老者又沉默一会儿,语气变得越发和蔼:“你的意思是,你们破不开他的安全门。”
“……是的。”少校回答。“之前考虑过挖开门边的墙壁。但我轻敌了——我认为将能力者投送进去一样可以解决问题。”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老者问。
“挖开墙壁。”少校回答,“既然门牢不可破,我们就挖开墙壁,把他当做真正的青铜之王对待。稳扎稳打。”
“唔。”老者回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门开在墙壁上。那么墙壁的另一面就是他的安全屋?”
“不。墙壁的另一面就是外墙——没有房间了。”少校回答。
“还有呢?”老者问。
少校有些疑惑了,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想要问什么——他已将事情说得很明白。
但老者似乎是在给他思考的时间。过了几秒钟、见少校依旧没有回应之后,老者平和地说:“那么我再问你。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性——那是一扇假门。门上连通着某种空间装置,开门之后可以通过那个装置转移到另一处去。所以,你挖开墙壁也没有用——因为门两侧墙壁之后也是外墙,你只会挖到大楼的外面,什么也找不到。”
少校愣了一下子。
老者提到的“空间装置”,他听说过。是吕宋人研究出来的——十年前便已投入应用。要问现在人们如何在被隔离带分离的区域之间穿梭?便是这东西的功劳。其实它没有“穿透”隔离带,只是将隔离带两侧的空间“粘”在了一起——就好像虫洞。
以戴炳成十年前的权势,弄到这种东西不足为奇。
而另外一件事……则令他有些发懵。是的,他知龗道自己对面的、装着安全门的墙壁后面就是空地,是长满了荒草的空地——冲进来之前就观察过地形了。
而且这门是装在墙壁上。如果是一扇普通的门,打开之后就只能从楼里再走出龗去——后面断然不会有什么房间、走廊。他早该想到这门上可能附有那种空间装置。或者说,他早该想到门后“实际上”没什么东西。
可问题在于进入这个厨房、观察了地形之后,他们便忘记了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假想这门后便是安全屋了。
这已经不能用任何一个“愚蠢”或是“弱智”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而简直是……没长脑子!
少校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人——很想然他们也没有想到这显而易见的一点。
但就在他自责之前,老者说话了:“那种空间装置的传送距离不会远,最多不超过三十米。所以你之前布置在外围的那些人还是有用的。”
少校的脸已经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自从军校毕业以来,他还从未如此羞愧过——这样连低级都算不上的错误!
可在他致以最强烈的歉意之前,老人又说:“镇定。什么都不要说。保持现在的状态。如果我没有猜错,园长,就在你们附近。”
园长。这个词儿就像一句咒语。当少校听到它的那一刻,头脑里轰的一声响。
仿佛撤掉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纱帐,他觉得自己一下子清醒起来了。他的思维重新变得敏锐,刚才的错误便显得更加不可饶恕。
但至少他的心里没那么愧疚了——他知龗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园长,自称幼儿园园长,反抗组织一员,A级。并非这个人多有爱心、喜欢亲近小朋友。正相反,那也是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五年间死在他手上的帝国A级能力者超过六十人。
此人的格斗能力、身体素质都不强大,仅比普通人略高一筹。真正可怕的是他的灵能,名为“本能”。
这种能力,说起来很简单。在他影响范围里的每一个人都会依照本能行事,头脑简单得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前一刻他当着你的面儿给一个苹果注射毒药,然后放到你的面前——你知龗道,他下毒了。
然而下一刻你的头脑里只剩这苹果。面对一只诱人的苹果时你想做什么?
吃。
然后死。
除非有人将你从那种状态中惊醒,否则你将一直懵懂下去。
少校感觉自己的背后渗出冷汗。之所以现在他还能保持理智……是因为对方需要一次影响很多人、覆盖很大一片范围吧?
否则他现在或许已经是冰冷的尸体了。
少校的手指变得僵硬,听见老者说:“演下去。增援随后就到。这一次要看一看他的真面目。”
通讯被关闭。少校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沉默几秒钟,大吼起来:“给我继续破门!给我找到切割机!给我用炸药炸!打开这门,他就不是威胁!”
然而他心里的恨意已经化成了一条毒蛇,他必须握紧双手才能遏制自己冲出龗去寻找那位“园长”的冲动。以如此卑劣的能力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无法饶恕。
他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们继续努力十分钟,但安全门只微微变了形。
此时此刻,距离大楼五十米远处的一片荒草丛里,一个下巴宽阔的男人按上颈边的通讯器。他穿着迷彩涂装的作战服,可以隔绝绝大多数探测器的窥视。他的手里有一块显示屏,上面是少校所在那个房间里的景象。
但由于那群人偏执而疯狂的努力,不久前他临时安装的摄像头中的最龗后一个也被波及、摧毁了。图像变成一片雪花。
线路被接通,这男人低声道:“子汐。我这里情况不是很好——我怀疑已经有人留意到我的存在了。也许我还能再拖上十分钟,但十分钟之后他们必然有援军,一定还有力场限制装置。”
“这件事要闹大了,你得尽快联系到一号负责人。要么我们放弃戴炳成,要么……我们今天就得把燕京搅个天翻地覆。”
线路那一边的是康子汐。这位隐藏身份的护士在跟丢了戴炳成之后很快向当地同志通报这一突发事件,然而范围仅限燕京。园长的运气很好,他在六小时之前偶然撞见了戴炳成,尾随至此。
然而无论是康子汐还是园长都弄不清楚一号负责人、应决然,对于这位青铜之王的态度。
因为应决然压根不清楚戴炳成被唤醒这件事。
整件事都是燕京分部的负责人自作主张——他偶然想起了戴炳成的存在,然后怀着某种小心思将他唤醒过来,然而并未投入足够多的关注。
“已经联系上了。”康子汐回道。园长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压抑的兴奋——似乎那姑娘在伪装平静。
但下一刻他就知龗道康子汐在压抑什么了。他听到康子汐说:“一号负责人已经下达十二级命令——不惜暴露一切力龗量,增援戴炳成。”
十二级命令!园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是“组织”的最高级别命令,意味着……全球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