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望去,一眼看见夏郁青。
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用一叠纸巾紧按着手臂。
在她旁边,站着两个女生,一个男生。
男生陆西陵有印象,上回在高新科技园里,跟夏郁青说话的那个。
这时候,夏郁青抬眼望过来,与他目光相汇。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无声地叫了声“陆叔叔”。
她半头头发是湿的,目光虽不见惊惶,却也显得狼狈极了。
陆笙迎了上来,陆西陵暂且收回目光,问:“现在什么情况?”
而陆笙还没开口,忽听身后有人惊呼。
她回头一看,却是跟着陆西陵进门的周潜,二话没说地走了过去,一拳揍在了seb脸上。
本已稍稍平息的场面,一时又沸腾起来。
有人嚷着要报警,老板吼着嗓子劝阻。
陆笙跑过去拉周潜,陆西陵则踏过一地的狼藉,走去角落。
在几个学生眼里,只觉得陆西陵气势不怒而威,像是能镇场的人,便纷纷往旁边让了让。
陆西陵站在夏郁青跟前,低头,去捉她拿着纸巾的手,拿开。
“严重吗?”
“不严重,就一点擦伤,已经没流血了。”
陆西陵盯着看了片刻,见确实只有少许擦伤,心稍落定。
他抬眼,目光自一旁站着的苏怀渠脸上略过,冷声说了句:“怎么看着人的?”
苏怀渠脸上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下一瞬,陆西陵转身,问:“谁砸的瓶子?”
没人应声。
对角有个女生,双臂环胸,几分畏惧地看着这边。
陆西陵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即看向一旁被周潜揪住领子,嘴角流血的seb,“这事儿因你而起,都算在你头上——笙笙,你想怎么怎么处置他?”
陆笙咬着牙,扬手连扇了seb三个巴掌,“你不是想红吗?我来替你广而告之,看看今后谁能不认识你!”
说完,背过身去,像是脏了眼似的,再不看他,眼泪却一下滚落下来。
周潜一愣,将手里揪着的人一把推开,立即伸手去揽陆笙的肩膀。
陆笙低着头,呜咽着将额头抵过来。
纯粹一场闹剧,没造成太大的实质性损伤,到底也没报警。
陆笙这边的人,撤出了包间。
夏郁青被她的几个朋友围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有说去医院看看,有说得找地方换衣服……
陆西陵听得头疼,走过去,将她没伤着的那条手臂一捉,拉到了自己跟前,对几人沉声说:“夏郁青我先带走了,一会儿看情况再送过来。你们继续玩——吃什么喝什么随意点,回头我叫人来付账。”
苏怀渠意味深长地瞥了夏郁青一眼,又看向陆西陵,纯粹做个求证,便问:“你是?”
陆西陵目光沉冷,“我是她叔叔。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苏怀渠轻声一笑,“那请您照顾好青青。”
陆西陵为这称呼蹙了蹙眉,但不再说什么。
到了楼下门口,陆笙一边哽咽一边看着夏郁青,“青青,今天真的很抱歉,明明是你生日……”
“没事没事,就一点小伤而已,笙笙姐你不要哭了,这种男人不值得的……”
眼看着两个姑娘要抱头一起哭了,陆西陵一把将夏郁青拽回来,声音比平日低缓了三分,对陆笙说道:“你先回去,我带青青去处理伤口。”
周潜这时候说,“我送一下。”
陆西陵点头。
周潜虚牵了一下陆笙的手臂,两人上了车。
陆西陵稍松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身上一股味道,像刚从啤酒桶里捞出来的一样。
“你……”
夏郁青看着他,一副乖乖听训的神情。
陆西陵手指按了按额头,低叹一声,“走吧。”
第26章
夏郁青第二回 来陆西陵的住处,理应比上回从容,实则正好相反。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放了。
她坐在换鞋凳上,将脱下来的帆布鞋鞋尖对齐,与他的皮鞋并排,抬头看一眼,他已经走进了客厅,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装束,与这黑白灰三色的空间,完美融为一体。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
配合高腰复古牛仔裤,她身上是一件黑色底,平铺红色樱桃图案的一字领灯笼袖上衣。她很少尝试这样鲜艳的颜色,本着过生日要热闹的原则,今天在程秋荻的怂恿之下,第一次穿。
她个子高,但骨架轻盈,身材纤薄,繁复的颜色穿在身上并不显得重,反而恰到好处。
程秋荻都说好看,叫她以后可以多尝试,低饱和色系固然百搭,但二十岁不到的大好年纪,正应该乱穿一气。
现在,这热烈的颜色,在陆西陵所在的空间里,分明地彰显了她闯入者的角色。
陆西陵扫来一眼,“先去洗澡。”
夏郁青回神,“……好。“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陆叔叔,上回那套卫衣还在吗?借我穿一下。”
“现在能穿?”
十月初的气温,确实还穿不了抓绒的卫衣。
夏郁青难住了,她的上衣半边都溅上了酒液,湿不湿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半干不干的,那味道很难闻。
陆西陵瞥她一眼,说,“跟我过来。”
夏郁青跟在陆西陵身后,穿过走廊,到了浴室旁边的洗衣房。
陆西陵抬手揿亮了灯。
淡白灯光,连同清冷香气一并涌来。
那开放式的衣柜里,挂了条连衣裙。
系带的双股吊带样式,上半身是黑色,自腰部斜裁拼接,下半裙身是茶色底,印黑色山茶花,材质飘逸,极有垂坠感。
陆西陵连同木质衣架取了下来,递给她,平声说:“原本准备送给陆笙的,品牌拿错了尺码,她穿应该是大了,你试试。”
这是陆笙最喜欢的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她靠一己之力买成了那品牌的高级,每季度的新品目录,品牌头一个发到她手里。
前一阵陆西陵回家吃饭,在茶几上看到了这目录,随意翻了翻,一眼便留意到这长裙,优雅与灵动兼备,设计叫人眼前一亮。
他第一时间想到某个小姑娘,她穿一定好看。那时没做多想,联系品牌定了一条,想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前几日送达,反应过来不甚妥当。没理由送出去,又不想退回,便就一直挂在那儿了。
夏郁青不疑有他地拿过裙子,但只拿着衣架,没敢抱在怀里,怕衣上的酒液将裙子染脏。
不知道裙子是什么面料,可指触细腻,肉眼可见的高级。
她有些局促,却不是为这个,而是,之前从来没穿过裙子,更何况是吊带裙。
陆西陵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为难,抬手又取了件衬衫递给她,说跟裙子是一套的。
衬衫是绸制的,十分柔软,泛着云母一样浅浅的光泽。
不容她再有什么异议,陆西陵吩咐:“臭死了。快去洗澡。”
夏郁青进浴室之后,陆西陵去衣帽间,将应酬时沾染一身烟酒味的正装脱了,换了身居家的衣服。
窗户打开,高层吹来的风,带着微潮的凉意。
他在窗边抽烟,听见浴室里传出吹风机的声响,嗡嗡嗡的,响了好久。
终于,吹风机停了。
陆西陵转过身去。
隔了整个客厅的距离,他看见夏郁青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人与裙子相得益彰,几如绝配,行走时像迎风的枯叶蝶。那衬衫也适宜,如雾气轻逸,完美地拾拢了年轻女孩的些许害羞与不自在。
这身衣服,当真只有她的身高、身形与气质才撑得起来。
陆西陵微微眯了一下眼,而在夏郁青抬眼看过来之时,他已先行移开目光,往储物间走去。
夏郁青走去餐厅,拿起餐桌上洗澡之前取下的手链戴回去。
片刻,陆西陵提了只医药箱,从储物间里走了出来。
他到她身旁,将医药箱放在餐桌上,打开,取出碘伏与棉签。
随即捉住她的手臂,将衬衫衣袖往上挽了挽。
夏郁青手指轻轻蜷缩,又放松,稍稍朝一侧偏过了脑袋。
陆西陵动作却是一顿,因为瞧见了她腕上的那串夹着和田玉的沉香珠。
他想也没想,将那珠链一把撸了下来,随手扔进了一旁垃圾桶里。
夏郁青惊讶,“为什么扔掉呀?”
“没什么用。”陆西陵淡淡地说。
不如说,他觉得有些邪性,夏郁青戴上以后,两回见血光,倒像是替他挡了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