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脸切割。
许嘉年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周围同学与老师的面孔,但人群之中,盛薰书父亲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他的双眼之中。
那张中年男性的面孔因憎恶而扭曲,可是扭曲之中依稀又含有一些恐惧。
他的愤怒我可以理解,但他又在恐惧什么?
许嘉年纳闷地想。
他站在原地,书本已经落到了他的脚下。他有点紧张,心脏前所未有地快速跳动着,都要比拟自己在国外领奖的时候了!脸颊上传来一阵阵滚烫的触感,许嘉年觉得自己的面孔要烧起来了,他迫切地感觉着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好去解决面前的一切!
但他手足有点麻木,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却被鬼附了身一样,一动不能动。
快点动啊?
快点想办法啊?
许嘉年急得恨不能踢自己两脚!
时间轴被无限拉长又被无限折叠。
打破教室奇异僵滞的是正在上课的女教授!
讲台上的中年女性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做了一件事,她当机立断地将手中的教案砸向盛父,预防其更过激的举动,而后冲出教室,在走廊中大喊道:“快来人啊,保安,保安!有校外分子冲进课堂袭击学生!”
学校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快!
就在女教授冲出走廊叫喊的没两分钟,左右教室中听见喊声的男性教授立刻出来帮忙了,男性教授一上前拦着人,教室中的年轻男同学也反应过来,在教授的带领下冲上去制服盛父!
然后保安冲了上来。
没过多久,学校领导也出现现场。
许嘉年看着盛父被保安押走,他自己也在任课教授的带领下来到办公室,是什么办公室许嘉年没有注意,他还有点没回神,只知道女教授的态度十分温和,先让他坐下,接着给他倒了杯热水,后来也没有多问他什么,只是让他不要多想,在这里休息一会,接着就走了。
许嘉年在女教授走后喝了口热水。
稍有点滚烫的热水在这个时候恰恰好召回未定的魂魄。
一旦真正回过了神,许嘉年就有点为自己的反应羞愧:我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动都不能动?难道真的吓傻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肯定能做得更好!
我可以义正辞严地反驳啊,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说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反正对方肯定不敢和我多说,他这么憎恨这件事,必然更怕事情被揭穿,到时候对方前言不搭后语,同学和老师肯定还是相信我的!
如果还有下一次……
许嘉年忽然摇摇头。
还是别有下一次了,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再说,和对方辩论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有人怀疑,肯定有人相信,更有可能因为真假争议,大家会当八卦传来传去,到时候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呢?现在就可以收拾了吗?
碰到这种事情我应该怎么办呢?
只有说谎和否认一途吗?
许嘉年的脑海乱糟糟的,念头纷迭,逐一浮现,逐一隐去。
大概只有茫然和沮丧,从一片混沌慢慢苏醒,再渐渐下落,落至心头,就盘旋不肯离去。
这间办公室之外,一切的调查和咨询均以极高的速度进行着。
学校下来的领导是一个眼袋下垂、身材消瘦、国字脸、面容严厉的中年男性,姓翟。
他在询问了任课教授,了解第一手情况之后,叫来了许嘉年的辅导员,从许嘉年的辅导员处拿到了许嘉年父母的电话,并通过电话和他的父母进行一次简短的对话,约好了在在今天傍晚见面——他们会赶最快一班的飞机来到学校。等这一切都做完了,校领导再简短对保安和辅导员说话:
“先把来闹事的人扣着等学生家长来到。你去和学生沟通一下,让学生不要有太大的心里压力,也不要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切都等他家人来到他身边,他也能比较安心之后再说。”
“等等,”在说话结束之后,翟领导突然说,“出事的学生叫什么?”
“叫许嘉年。”辅导员提醒。
“许嘉年。”翟领导拧眉,“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是不是得过什么国际奖?”
“没错,得过IPhO金奖。”辅导员连忙说。
翟领导眉梢一动,显得有点意外,接着他再一次强调:“一定注意学生心里状态,要多安抚他。”
带许嘉年等人的辅导员也是个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人。
他还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弄清楚了许嘉年和同寝室同学的关系,并且让他们过来安抚一下许嘉年,这种事毕竟还是同年龄的朋友来做比较好。
但他也没有全把事情给推了。在许嘉年同寝室的同学来到之前,他先一步进入办公室,和许嘉年谈话,如同领导的吩咐,主要安对方的心:
“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事情学校已经通知你的家长了,你家长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你可以在这边等着,也可以先回寝室休息休息。至于学校对这件事的处理,你也不用想太多。学校是肯定会处理这件事情的,但不是针对你的处理。外校人员来高校捣乱上课秩序,攻击我校学生,这是一起罕见的、非常具有危害性的事件,领导他们的意思是,会保留严肃追究的权利。当然这件事到底怎么做,还是要和你的家长商量之后,再做具体的决定。”
一长串话不打个顿说到结尾,辅导员自觉神清气爽。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补充体内氧气,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问:“许嘉年,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什么话都被人说了,许嘉年只能默默点头。但不可否认,在辅导员说完之后,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重石无声坍塌了一个角落。
辅导员又说:“我知道你和你寝室的同学关系不错,这一次特意叫了他们过来陪你说话——”
话声才落,敲门声已经响起,辅导员喊了声“进来”,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寝室另外三个人站在外头,一个不缺,齐齐看着许嘉年,而后又看向辅导员。
辅导员笑道:“说谁谁到,你们几个自己说话吧。”
办公室内,辅导员走了,四个寝室兄弟面面相觑。
许嘉年握着杯子,琢磨着要怎么说话。另外三个人排排坐着,也琢磨着要怎么说话。
大家相处了大半年,说好也好,一起吃饭睡觉,一起上课打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至少相处十二个小时。但毕竟每天十二个小时的相处只持续了大半年,要说真正熟识到能够推心置腹,好像也没有……所以这就……
办公室里的沉默一不小心太长了。
年纪最大的老大最快从纠结中清醒,一看不好,直接一锤定音:“许嘉年,你真是太倒霉了,没事被一个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