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得极稳,盆中清水不起波澜。
你全神贯注的扶住铜盆边缘,清澈的江水泛上了混沌的泡沫。
泡沫消散开,你要找的那个人骑在马上,正在巡视营寨。
“大都督,蜀军未至临江,我军若速行尚可拿下朐忍,补充钱粮,为何弃之而取羊渠?”
“我取羊渠,不过为占先机。”东吴的大都督神情平淡,“益州精兵尽出,我料定这三万蜀军乃是蜀汉所能调动的最后守军,若能截其中路而击之,益州必为我所得,谅诸葛亮又有何能耐?”
“大都督神机妙算,现下蜀汉已无可用之将,那蒋琬一介文吏,主帅更是个佞幸小人,必不堪我军一击!”
……………………怎么你就佞幸了!别说你这么多年跟天子就没打过照面,连性别都跟佞幸没关系的好吧!
还行,曾经给你一兜子小米当工钱的陆逊替你说了公道话。
“子璜不可小觑了刘赐。”这位孙夫人心中的白月光停下马,检查了一番军士们新挖的坑……这什么玩意儿?
…………陆逊不是江东世家子吗怎么连个厕坑都要检查一番!
“明日拔寨启程时,须知向南多山路,行事不可大意,中军严勒器械,立定以待,候差斥候报搜覆无警,再听令行。”
“是。”
陆逊看看偏将离开,而后又转头向自己身边这个衣衫十分华贵的青年将领,“子璜,行军穿山越岭时,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位被称为子璜的将领回答得倒十分迅速,“须先找到熟悉地形的向导,否则断不可轻进。”
陆逊点了点头。
“不错,秦岭高峻巉刻,雪阻南山,这般的崇山峻岭,皆由刘赐一人做的向导,秦岭连绵千里,其中的山民恐也没他那么熟悉路径,这事岂不怪异?”
“或许他便是关中出身,对秦岭极为熟悉?”
“他并非关中人。”
“……大都督竟如此了解?”
陆逊没回答,一边从厕坑走开,一边眯着眼睛在那里不知道想啥,你终于可以把镜头四处转一转,看看东吴的营地到底怎么修的。
“此人心性之坚忍,计划之周详,对地形之熟悉,恐堪你我敌手,不可轻敌。”
“是。”
你烧着五环看吴军挖厕坑看了十几分钟,你现在已经很烦了,虽然知道了陆逊准备南下拿羊渠,可你还不知道他为啥要拿羊渠,就在你思考要不要继续烧五环法术位的时候,跟在陆逊身后的那位武将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大都督为何料定蜀军必在羊渠下船?”
“此战仓促,因而子璜尚未曾参透地势之妙。”陆逊翻身上马,看看准备出营勘查地形,而你的探知 (sg)也正好结束。
……所以陆逊为啥要在羊渠守株待兔?你提前下船不就得了?有斥候有前军,难道你还真要一头撞上木桩?
你翻开地图看了又看也未解其中缘由,直到蒋琬进来找你报告些琐事时,你一问出来,他便是一愣。
“都督怎的未曾注意过?”
“啊?”
“自巴郡以东这一段长江,两岸多山,地势险阻,既有逃亡百姓言说吴军现至朐忍,我军自须在羊渠下船,否则行路坎坷,事倍功半,岂不白白折损人力?”
“若吴军便在羊渠等我们呢?”
蒋琬一脸错愕,“都督怎知?”
“……猜的。”你说,“陆逊大概已经知道蜀中现下能调动的兵马,只剩这一支,所以要来寻我们决战。”
蒋公琰怀疑脸看着你,“弃朐忍重镇而取羊渠?”
……你又不能说你在水盆里看的直播,而模拟陆逊的思路你还不是十分熟练,但不管怎么说,你决定等到靠岸泊船时召开一次作战会议——或者也可以说,“升帐”。
并且你无视了蒋琬的忧心忡忡。
在准备出征的这段时间里,你并没有咸鱼模式直接跳时间,而是力所能及的将各种古代行军资料啃了一遍,然后你发现……很难用的上。
不是说你看的这些治军理念已经没有用,而是你想给这些土著纨绔风武将下达什么命令都要打折扣。
比如说行军宿野时,官兵无故非时违令出营的,要敲过板子再游营示众,但每天泊船扎营时,从牙门将开始就有人跑去滋扰附近村庄,蒋琬和你抓了又抓,逮了又逮,打了又打,勉强让他们知道找点理由再跑出去,顺带去附近找特殊服务工作者时记得给钱了。
风纪废弛若此,也仅是窥一斑而已,反教他们背地里嘀咕你,等你查一查辎重,发现有军需中饱私囊,拉出去军法从事了之后,这群益州土著看你的眼神更不友好了,偶尔你下达个命令,帐内总能听到几声哼哈,气氛极度不友善时,还得蒋琬出来帮你镇场子。
……你感觉也很奇怪,按说诸葛亮也是严刑峻法风格治军的,怎么他就上下敬服,你就总被这群下属阴阳怪气推三阻四抱怨连天呢?
升帐的命令下达了出去,你抽空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整理思路,而后起身翻出了怜娘帮你带的那一大包名贵香料。
你点上昂贵的龙脑香,聚精会神的向虚空中的时间与轮回之主,从未存在,并且无处不在的夏依卡祈祷起来。
如果你在平都下船,命令军队在长江北岸的山脚与丛林中穿行一百五十余里,你会难以找到一个能够摆开阵型,安营扎寨,继而与陆逊决战的位置,夷陵之战之所以刘备会失败,就是因为陆逊抢占了地形,令蜀汉军队始终无法摆开阵势,才导致了“七百里连营”。
那如果你搞一把抢滩登陆,直接冲上羊渠呢?
船舶不比士卒,蜀汉倾其所有造出来的战船全在襄樊,现下你征用的大部分是民船,暮春时节,水势还未涨到适合航行的水位,强要夜间行船,快速到达羊渠的话,长江航道中的礁石能怼你一脸血。
所以你该怎么办呢?
武将们一脸不情愿的来了,你假装没看见他们的脸色。
“我军还须几日能到达羊渠?”
“都督,此时春潮方生,水势未涨,还须十日才能到达羊渠。”
而陆逊大约在第六天到第七天就能到达羊渠,你们之间差了三天。
“我料陆逊听闻我军东援永安,必会赶至羊渠拦截,”你说道,“所以十日不成,我们还得加快些。”
“前方来报,陆逊尚在攻打朐忍,难道能在十日内飞到羊渠不成?”
“会贞兄,都督既不是益州人,又未掌过兵,纵使看不懂地图,也是寻常事,何苦如此奚落呢?”
“贤弟说的是,是末将心急了,都督勿要怪罪。”
你摇了摇头,十分好脾气,“无事,既然水势未涨,我欲征用全军上下所有的皮船艨艟,送前军点起火把,日夜兼程,赶往羊渠。”
武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中军待如何?”
“除却辎重载于船上,大队人马下船步行。”
一名最早因为滋扰百姓而被你敲过板子的武将站了起来,“都督要我军在北岸山林中穿行近二百里?”
你答得痛快。
“是。”
他勃然大怒,“都督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放肆!”蒋琬在旁边怒斥了一句,“你想违抗将令不成?”
“此非将令,而是乱命!都督坐在船里,占得一卦便要全军将士弃船而跋涉于丛林,凭什么!”
“凭我是主帅啊。”你仍然心平气和,“我下的令,你不愿遵从吗?”
那个人高马大的武将瞪着你,尚未开口,你听到帐中忽然飘出来了一道声音。
“凭提督以婉媚贵幸罢。”
你发现这个问题还真是不解决不行了。
“刚刚谁说我是佞幸?”
帐内瞬间寂静一片,你看看这群武将,有幸灾乐祸脸,有纯吃瓜脸,有不关己事高高挂起脸,还有几张脸神情十分不友好,只有寥寥数人在满脸忧虑。
你站起身,转到屏风后,低声念了一个侦测思想 (detect thoughts)。
【哈哈,佞幸!不错,这小白脸竟不无自知之明?】
【这般货色究竟如何为帅的?也不知陆大都督收没收到我家的投诚信?】
【玉堂兄约我一同投降东吴,现下看来……这……】
【天子真是胡来,诸葛丞相若能及时派人换了这人,恐怕这支人马尚能有救……】
你继续凝神静气的听着,终于在其中听到了那个声音。
【这般样貌,天生便是个佞幸,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给谁看呢?】
你向着他走了过去,你走的速度不快,因为你还需要维持住这个侦测思想的效果,在你向他走去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但这群武将们头脑中的想法可真是丰富多彩。
这人见你找出了他,脸色发白,却还强挺着倨傲的神情,不肯向你示弱。
你听了听,发现他心中开始默念起了【没事大不了被打一顿军棍罢了,他还能将我怎样】【我可是雍家的人】【这小妖人¥#%@¥#%@%……¥%……#¥%……】
你把法术停了,然后拔出了腰间佩剑,“拔你的剑。”
“都督?”
“都督!这人狂悖无礼,但阵前不当……”
“手下留情啊都督!”
帐内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你仍然盯着这人,他脸上的汗珠终于滚落下来。
“我总得让你死得心服口服一点。”你十分客气的说,“快拔剑,因为我不仅要杀你,我还要鞭你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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