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跟他的现实衔接上了,实在匪夷所思。
庄白桦度过了忙碌而稀松平常的一天,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发生。
庄白桦认为他摔到了脑袋,所以这次做的梦比较长。
结果他晚上回家,早早地上床睡觉,又过了一天,他还待在自己的家里。
他继续去上班,继续延续他的生活。
每当庄白桦以为他搞错了,自己没有在做梦,说不定是真的穿回去了的时候,他就掐掐自己的大腿,依旧没有一丝疼痛。
这下庄白桦迷茫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些天,日子还是照常过,庄白桦开始惊慌。
他想池月了。
他想念池月的笑容,想念池月的拥抱,还想看看池月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
每次庄白桦以为,梦该醒了,一睁开眼,能看见池月守在他身边,结果一日复一日,他并没有醒来。
主任,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同事见庄白桦在发呆,探着脑袋来问他。
庄白桦转过身,注视着共事多年的同事,突然感觉他很陌生。
这些熟悉的人和事,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同事见庄白桦一言不发,露出忧虑的表情:主任,你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庄白桦机械地摇头,深吸一口气,说:没事,继续干活吧。
不管怎么样,庄白桦不会丢掉敬业的品质。
一天一天地过去,梦境仍然毫无苏醒的迹象。
庄白桦的心越来越沉,他开始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池月。
这段日子里,父母时不时打电话过来,明里暗里催他把恋人带到家里去,刚开始庄白桦还找理由推脱,推脱的次数多了,父母开始怀疑他。
你根本就没找到媳妇吧,故意忽悠我们呢。
庄白桦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骗你们,我真的有了想带回家来的对象。
那你倒是带呀。
庄白桦无奈:现在有些不方便。
那给我们看看照片总行吧?
庄白桦依旧做不到,他总不能把原书的封面拍给父母看吧?
口说无凭,父母开始不相信他,庄白桦也没办法。
毕竟连他自己都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未来在哪里,出路在哪里,明明是普通的生活,明明是熟悉的同事,熟悉的邻居,却让他产生恐惧的感觉。
再这么待下去,他可能会发疯。
庄白桦与池月感同身受。
池月之前无数次重复二十岁的时光,那该有多绝望。
庄白桦想起池月,心尖就发疼。
池月的处境比他困难千百遍,池月都坚持下来了,他又有什么借口崩溃。
于是庄白桦振作起来,继续寻找解决方法与出路。
他研究过那本,在这个梦境里,那本书就是普通的书,甚至纸张与印刷都不怎么好,他试着把书还给那个大姐,也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多睡觉也不行,不管他怎么睡,第二天醒来还是在自己的床上。
他甚至请了个假,跑到别的省份转了一圈,畅通无阻,所以从空间上着手也行不通。
什么方法都不行,庄白桦只能试试最后一招。
他找了一节比较高的楼梯,站在楼梯的顶部,往下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那天在庄氏大楼上,他被宋郁推下去的情形。
那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黑洞洞的楼梯像怪物的牙齿,阴森可怖,庄白桦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剧痛。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他定了定心神,闭上眼睛,直接往楼梯下面跳。
还是没有疼痛,但他受伤进了医院。
哪怕重现他坠楼的一幕,他也没能从这个漫长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庄白桦料想自己被宋郁推下去后,会在医院醒来,却没想到不仅没醒,反而在梦里住了院。
真是讽刺。
庄白桦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同事和朋友纷纷来看他,他们都以为庄白桦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没人会相信庄白桦是自残。
庄白桦感谢了亲朋好友的关怀,委婉地表示自己需要休息。
好不容易清静了,母亲到医院照顾他,坐在他的床边开始唠叨。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从没见过快三十的人下楼梯会滚下去的。
庄白桦不吭声。
母亲扫了一眼病床前的果篮与鲜花,说:你的人缘倒不错,这么多人来看你。
庄白桦说:那是,喜欢你儿子的人可多了。
这句话真不假,他到现在都保持着一天之内被三个人告白的记录。
母亲小声说:那怎么不见你的对象来看你?她有些不满意,你都伤成这样了,她还不来,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庄白桦扭过头,努力从病床上直起身体,严肃地说:不要这么说他,他不知道我受伤了,要是知道的话
庄白桦怔了怔,沉默下来。
他被宋郁从楼梯上推下去,当时池月就在旁边,池月眼睁睁地看着他坠落,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庄白桦一想到池月可能会非常难过,整个人跟着难受起来。
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庄白桦靠在病床上,喃喃地说,他一定会非常伤心。
我答应过他,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可现在连见他都做不到。池月会不会以为自己背弃了承诺。
庄白桦微微蹙着眉,用自言自语的音调说着。
母亲在旁边却全部听进去了,她望着儿子消瘦的脸庞,知道儿子最近有心事,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
真的这么喜欢她啊。
庄白桦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但如果喜欢,就赶紧去追。母亲伸出手,替庄白桦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认真地说。
庄白桦望着母亲眼角的皱纹,沙哑地问:我真的可以去吗?
母亲点头:当然,我们又不是愚昧的家庭,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都能接受。
她说着,迟疑一下,立刻改口:当然要人品好的。
庄白桦笑了出来,保证道:你们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发,难得没有唠叨,而是用和蔼的语气说:去找她吧,父母永远支持你。
庄白桦深深看着母亲,笑了笑,却因为难过与感动而笑得有点丑:妈,谢谢你。
母亲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是我的儿子,还跟我客气什么。她替庄白桦拉好病床上的被子,说,好好养伤,早点出院,才能去追人。
庄白桦在病床上放平身体,按照母亲的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他怀着强烈的愿望睡着了。
不管是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他都不会退缩。
他想见到池月。
这个信念无比坚定。
他答应过池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守护在池月身边,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次他睡着后听见一些声音。
仿佛有很多不同的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
白桦,你可要挺住啊,你又不爱喝酒,怎么比我的身体素质还差,快起来,别睡了。
庄总,您再不醒过来,公司的股东就要搞事了,公司变成别人的,您也不在乎么?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早知道当初我强硬地带你回俄罗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庄先生,你好过份,你答应过要看我拍的作品,现在却睡着了。我已经拍出不少短片了,你快醒来看看啊。
好吵。
可这么多人在他脑海里说话,却没有他最期待的那个声音。
池月在哪里?
庄白桦睁开眼。
第110章 晋江文学城
庄白桦努力睁开眼,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
他转动眼球,看见素净的天花板,看出来这是医院的装修,他还在医院。
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陪床。
庄白桦想转头喊妈,结果发现自己的脖子扭都扭不动。
这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那人将脸凑近庄白桦,两个人四目相对,庄白桦一愣。
那人惊喜地喊道:庄总,你醒了!
站在他床头的不是母亲,而是陈秘书。
陈秘书按下病房里的通知铃,把医生喊进来。
医生立刻对庄白桦进行检查,庄白桦想开口,却发现连张嘴都很困难。
陈秘书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站在一边小声地告诉他:庄总,你已经昏迷了三个月了。
庄白桦震惊。
他知道自己从楼梯上掉下来肯定会受伤,但没想到会昏迷三个月。
怪不得他做的梦那么长。
庄白桦看见陈望,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他想起梦中的父母,不禁有些哀愁,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翕动嘴唇想说话。
医生察觉到他的意图,对他说:你刚恢复意识,其他事情不要着急,慢慢来。
庄白桦听见医生的话,慢慢闭上眼睛,重新调整状态。
其实他的头很晕,整个人迷迷糊糊,睁眼都觉得累,他只是想见池月而已。
庄白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调整了二十四小时,这才慢慢可以保持长时间的清醒状态。
除了陈秘书之外,还有其他人照顾他。
庄白桦在这个世界的家人比较背景板,基本上只出现在公司股东会议或者交际酒会上,但他们是不会让庄白桦出事的,公司的稳定还要依靠庄白桦,所以医护人员安排得很完备。
再加上还有洛振铎派来的人,尽管庄白桦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但他接受的看护都是一等一的,除了头部的创伤,其他身体机能维持得不错。
陈秘书坐在庄白桦的病床旁边,慢吞吞地跟他讲这三个月的事。
那天那个疯子把您扑下楼梯,您的后脑着地,造成了颅内出血,非常凶险,虽然及时被送进医院,但是动了手术之后,您依旧没有醒。
这三个月可把我急疯了。陈秘书垂着眼睛,细声细气地说,本来以为最多昏迷几天,可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动静,半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行,到了两个月的时候,我都要绝望了。
就连医生也没办法断定庄白桦的苏醒时间,还说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这个消息传出去,引起公司的震荡。
太可怕了。陈秘书做出总结。
庄白桦万万没想到自己伤得这么严重,心里想,那池月不是会很担心。
他调动自己的感官,缓缓地开口说话,第一个词就是:小月
陈秘书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您昏迷期间好多人来看望呢。
比如那个俄罗斯壮汉,他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站在您的病床前面,扯着嗓子吼,想把您给吼醒。要不是我们拦着他,他就要对您动拳头了,他说打几下也许有效果。
还有您的老熟人油腻影帝,他从剧组请了假,趴在您的床头,声泪俱下,深情呼唤着您,旁边的护士都被感动哭了。
庄白桦:
好吧,被这么多人关心,他是有点感动啦,但是他还是更想见到池月。
陈秘书明显在转移话题,让庄白桦有些焦急。
庄白桦第二个见到的熟人是洛振铎,洛振铎昨天就已经到医院了,只不过那时庄白桦很快又昏睡过去,两个人没有碰上。
这位三个月没见的好友似乎瘦了一些,洛振铎撑在庄白桦床头,仔细观察他,见他真的苏醒了,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你真会偷懒,整整睡了三个月。
庄白桦没好气地说:非主观意愿,不算偷懒。
洛振铎轻笑出声。
庄白桦虽然能说话了,但气息很短,说一句就要喘半天,即使这样,他都能闻见洛振铎身上的酒气,忍不住说:你少喝点,你想醉得跟我一样躺三个月吗。
洛振铎随意地说:你醒了我就用不着喝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让庄白桦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急切,问洛振铎:小月呢?
照理来说,庄白桦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应该是池月。
洛振铎听了庄白桦的问话,明显地顿了顿。
庄白桦迟缓的心脏一阵紧缩,池月没有出现,难道出事了?
他抬起手,想去抓洛振铎的衣服,急得鼻尖冒汗:告诉我,小月呢?
洛振铎见他这样,连忙说:小月目前有些事,没有办法过来。
洛振铎越这么说,越是代表有鬼,庄白桦急得眼前一花,头开始疼痛,艰难地说:他是不是也受伤了?
那天宋郁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洛振铎摇头:没有,他没有受伤,你好好调养,等你好了自然就见到他了。
庄白桦还想追问,可是他头晕,说了几句话便闭上眼睛。
洛振铎立刻安排人好好照顾他。
不管庄白桦怎么询问,身边的人都不告诉他池月的去向,绝口不提池月的情况。
庄白桦有种不好的预感,池月那边一定出了事,否则他不可能不来看自己。
你告诉他,我已经醒了,让他过来见我。
庄白桦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洛振铎说。
洛振铎心事重重,他只在庄白桦刚苏醒那两天开心了一会,然后时常闷闷不乐,明显有别的事压在他的心头。
他说道:我已经告诉小月了。
庄白桦怔住,他不明白,既然池月知道他醒了,为什么不过来看他。
既然池月知道了他的近况,他也就不追问洛振铎了。
连唐枫都过来看望他,在病床前发表令人肉麻的演讲,庄白桦耐着性子没有赶他走,好歹人家表达了关心,庄白桦表示感谢。
卫丛森在庄白桦昏迷的时候回国过,见庄白桦长时间不醒,只能先返回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