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急忙捂嘴,暗暗为皇后的隆恩盛宠感到咋舌。
送彩礼的队伍敲锣打鼓地从赵府门前经过,赵陆离推开房门,将守着赵望舒读书的叶蓁抱到轮椅上,命人抬出去。
“你想送我去哪儿?”叶蓁心下大骇,生怕他把自己和儿子拆开。虽然赵望舒这次没能考中,但他还小,将来有的是机会。只要儿子出息了,她便不愁无法翻身。
“今天是素衣大喜的日子,我让你好生看一看。”赵陆离推开角门,指着络绎不绝的队伍。赵望舒连忙跟出去,双手死死拽住轮椅,唯恐父亲忽然把人送走。
“关素衣改嫁了?”叶蓁怪笑起来,“哈哈哈,嫁给哪个鳏夫?又给别人当后母,费力不讨好地养儿养女?彩礼蛮多的,倒是比你富贵。不过难怪,她好歹是帝师府的嫡女,就算嫁给鳏夫,身份也不能太低……”
她话音越来越小,终至无言,只因她看见所有的箱笼上都贴着禁宫内苑的专用封条,送礼的侍卫也都穿着禁卫军朝服,放眼魏国,谁敢动用这等阵仗?除了金銮殿上那位,再无旁人。彩礼过去一台又一台,没完没了,无需点算也能预估这些东西的价值。那人怕是已经把自己的私库搬空了吧?
叶蓁本就憔悴不堪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咬牙道,“关素衣要入宫?”
“入宫为后。”赵陆离终于道出隐瞒许久的事实,“知道你为何会被皇上送回来吗?因为他想让你离间我与素衣,迫使她和离,然后他就能趁虚而入,娶她为妻。他早就爱上素衣了,而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不,你胡说!赵陆离,你一定是为了报复我才会编造这些谎话!皇上爱的是我!我救了他,为他抛夫弃子,牺牲一切,他不会对我如此无情,我不信,我不信……”当叶蓁陷入癫狂时,赵陆离早已将她带回内院,省得让外人看笑话。
他蹲在叶蓁面前,一字一句说道,“皇上从未爱过你,我将来永远不会再爱你,你的女儿,你的婆母,对你早已恨之入骨。醒醒吧叶蓁,你只不过是个惹人憎恶,想丢丢不开,想甩甩不掉的累赘!”
赵望舒一直坚定地认为母亲并非叶婕妤,她不会为了攀附权贵而出卖身体,乃至于抛夫弃子。但眼下,亲耳听见对方承认,他感觉自己的信念正在崩塌,曾经为了救助母亲而承受的苦难与折辱,全都化为一柄柄利刃,往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扎去。
不过须臾,他已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眼看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只能站在原地一声又一声呼唤。他以为自己拥有了迟来的母爱,却不过一团令人作呕的污秽而已。
第167章 大婚
因皇上催得急,封后大典在短短半月之间就筹办起来,将九黎族与汉族的传统糅杂在一起进行改制,比以往任何一个邦国的封后大典更隆重,也更冗长。
婚礼的前三天,皇后便要开始斋戒沐浴,也在这一天,一路游玩北上的仲老爷子和左老夫人终于赶到燕京,为外孙女儿送嫁。贴满大红囍字的闺房里,左老夫人正在给外孙女绞面,仲氏一边擦泪一边调和脂粉,打算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几位宫女被赶至门外,无奈叹气。
“我总催你外祖父快些走,到了京城便能多陪陪依依。你外祖父偏要绕远路,说是得采集各地稻种,培育良品。如今倒好,我俩刚入城门,竟听说依依要出嫁了,夫婿还是当今圣上。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想见依依一面怕是不容易了。”左老夫人低声叹息。
关素衣眼眶微微发红,握住外祖母的手说道,“那您和外祖父就别走了,在京里住下吧。你们想我的时候便能递牌子入宫,想见就能见着。若还像以往那般天南海北地跑,我出不得远门,又该上哪儿找您们?”
“是啊娘,您和爹就在京里住下吧。”仲氏劝说道。
“老头子待不住,整天只想着怎么种地,怎么治水,我哪里管得到他?”左老夫人将大红凤袍摊开,一层一层往外孙女身上套,叮嘱道,“嫁入宫中不比嫁入寻常人家,更要庄重贤良。皇上也非寻常男子,与他相处要拿捏好尺度,不可太过亲近,又不可太过疏远。太亲昵容易失心,太疏远容易失礼,既不可上心又不可无礼,这其中的道道还需你自己去摸索。他宠爱你,你要懂得感恩;他冷落你,你亦要淡然处之。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是把夫君当成宾客,他来你便扫榻相迎;他走你便躬身相送,来来去去且随他的意吧。”
关素衣含泪点头。她明白世间男子大多如此,情浓时待你如火,热烈而又赤诚;火焰烧完,留下的只有灰烬而已。她只希望这把火烧得慢一些,久一些,哪怕留下一地灰烬,好歹还能透着一点余温,在她老死之前不要完全冷透。
她愿意相信现在的忽纳尔,但将来会如何,谁又知道?他是帝王,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等她年老色衰,总会有更美丽鲜活的女子取而代之。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描写的从来就不是夫妻之情。
强迫自己想些高兴的片段,这才忍住落泪的冲动,关素衣拜别家人,登上凤撵,在仪仗队的簇拥下朝皇宫行去。街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然而隔着重重珠帘,他们压根看不清皇后娘娘的样貌,只满眼都是喜庆的火红色,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凤撵入了宫门,皇后便要踩着长长的红地毯前往祭坛悼念先祖,末了行至太和殿接受册封,然后与皇帝去到金銮殿,接受朝臣和命妇参拜。这是一段极为漫长的路程,走一段拜一段,所谓八拜之礼便是如此。而皇后的朝服加上头上的凤冠,少说也有二十几斤,若坚持到礼毕,少说也得去半条命。
关素衣刻意穿了一双软底鞋,也做好了受罪的准备,却在掀开珠帘,看见跪伏满地的文武大臣与朝廷命妇时,陡然感受到这份重量不仅来自于服饰,还来自于责任。如果不真正站在高处,看见万众叩拜,归之若水的景象,绝无法领悟“一国之母”四字。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退怯了,深深怀疑自己能否扛得起这幅重担。她重活一回,原本只想过得更自在,更快活一些罢了。当她忍不住退后一小步时,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掌心向上,仿佛在等待握住一份羁绊。
“忽纳尔。”她低唤一声,这才发现本该端坐殿堂的男人,竟早已站在凤撵下。
“夫人走吧。”他低沉的嗓音被钟鸣声掩盖过去,唯有近在咫尺的关素衣才能听到。
“你怎么来了?”封后大典该如何进行,这些天祖父和父亲已叮嘱过她很多遍,却没料刚开始就被打乱了步骤。但这一变化并未让关素衣慌乱,反倒令她迅速恢复常态。她面上绽开端庄而又明丽的笑容,握紧忽纳尔的手,慢慢朝前走去。
“我不想坐在殿堂上等待夫人。”圣元帝垂眸看她,轻笑道,“那么久都等过来了,现在只需再等半个时辰,却仿佛难以忍受。况且我早就说过,今后会牵着夫人一起走。”
关素衣完全忘了之前的迟疑与恐惧,微不可见地晃了晃二人十指相扣的手臂,低声道,“幸好你来了,你若是不来,我差点退回凤撵里去。”
“夫人也会害怕吗?”圣元帝有些意外。
“我是人,当然会感到害怕。我害怕担不起一国之母的重任,害怕给你丢脸,给关家抹黑。我从来没当过皇后,更享受不了所有人跪在脚下的感觉。那种庄严肃穆却又巍峨如山的氛围层层堆叠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如果你不来,我或许能坚持走完这一路,却绝对不会轻松。”
所以幸好你来了。她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瞥向忽纳尔的眼里却饱含感激与动容。在外祖母的千叮万嘱下,她已一遍又一遍加固心防,却在看见这人的一瞬间化为乌有。
圣元帝轻轻握了握她指尖,喟叹道,“幸好我来了,否则夫人该如何彷徨。谁也不是生来就能当皇帝、皇后,又何曾见过这等盛大场面,感到恐慌实属正常。当年我登基时,心情也与夫人一样,不知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甚至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是白福陪我一遍又一遍演练,这才勉强支撑下来。我不能让外人窥见我内心的无措与惶恐,所以只能全程保持面无表情,当登基大典结束,独自回到未央宫时,才发现自己的脸竟已僵硬的失去了知觉。”
他忽然低笑起来,“哪怕是现在,我依然感觉惶恐,因为渴慕太久的宝物终于落入掌心,便越发患得患失。”
关素衣瞥他一眼,低语道,“那就牵着手一块儿走吧。总比一个人走踏实些。”
“我现在就觉得很踏实。”二人边说边登上台阶,朝祭坛走去。沿路的朝臣、命妇、嫔妃,一一叩拜,山呼万岁、千岁。
举行完封后大典,关素衣已精疲力尽,在金子和明兰的帮助下卸掉凤冠和凤袍,这才感觉浑身松快。
“万没料到凤冠竟如此沉重,戴一整天下来,脖子都会压断。难道日后每逢大典都要戴它?”关素衣尚未体会到后宫争斗的险恶就已败给了奢华沉重的首饰。嫁入皇宫的女人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皇后。
“并非次次都戴,但逢年过节或大宴外宾总是要盛装打扮的。”金子忍笑道,“娘娘您能把腕力练得那般强劲,正可日日戴这凤冠,也把颈力练上去。”
“我练那个干嘛?铁头功吗?”话音刚落,主仆三个便掩嘴低笑起来,疲惫感消解大半。
“娘娘您先吃些东西垫肚子,皇上很快就来。”换了一套较轻薄的礼服,又摆上一桌酒菜,金子和明兰悄悄退出内殿。
洞房花烛夜,圣元帝哪敢喝醉,酒过三巡便匆忙回转,看见坐在龙凤喜烛下等待自己的夫人,不禁心头一热。关素衣被他看得脸颊发红,指了指身旁的凳子说道,“坐吧,吃东西了吗?”
“吃了,你呢?”二人对坐无言,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倾诉,临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气氛说不出的尴尬,沉默大半天后,关素衣硬着头皮道,“我也吃了。要不咱们喝交杯酒?”
“喝。”圣元帝脸颊涨红,先后倒了两杯酒,却举着不敢动弹。所谓“近情情怯”不过如此,越是快到手的宝贝,却反而越不敢去碰。
关素衣也举着酒杯等他来缠绕自己胳膊,二人对面站着,你看我,我看你,脸颊一个比一个红,竟似喝醉一般,站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同时伸手去缠绕彼此,却因慌乱而撞了酒杯,洒落一地酒水。
“噗嗤。”关素衣忍俊不禁。
圣元帝放下酒杯,无奈道,“夫人,咱们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二人总算是顺顺利利喝下交杯酒,圣元帝也不废话,弯腰把人抱起来,径直朝喜榻走去,感觉夫人在自己臂弯里轻颤,不由停步,“夫人,你在害怕?”
关素衣分明不想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却被太过亲昵的举动刺痛了神经。夫妻之事于她而言等同于灾难,除了羞辱与绝望,几乎没留下任何美好的东西。她的头脑告诉自己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成长,身体却下意识地抗拒着,不仅仅是发抖,还产生了夺门而逃的冲动。
圣元帝将她放在床沿,柔声道,“夫人有所不知,其实我也很怕。”
“你怕什么?”关素衣的注意力瞬间被他拉过去。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受罪的不都是女人吗?
第168章 后宫
圣元帝踌躇片刻,无奈道,“不瞒夫人,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关素衣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可你转过年就三十了,怎会……”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飞快掩嘴,脸颊涨红。
“早些年我南征北战,哪里有心思找女人。后来太后拿我母亲的事刺激我,便更不敢找了。”圣元帝紧挨着夫人落座,握住她一只手,“所以不仅夫人忐忑,我也无措得很。不如咱们先看看避火图,研习一二再说?”
他掀开被单,从枕头下取出几本精美的小册子,坦然道,“夫人一旦遇见不懂的东西便最爱钻研,这些书你先吃透了再来教我。我慢慢等着也无妨。”
关素衣的嫁妆里也备了这些书册,仅瞟一眼就令她面红耳赤,头顶冒烟,更何论钻研?忽纳尔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他知不知羞?劈手夺过避火图,飞快塞进床底下,她红着脸斥道,“你怎么能让我钻研这个?你混账!无耻!”
她脑袋糊成一团,只反反复复骂着这两句。
圣元帝不怒反笑,“好,我混账,我无耻。夫人莫气。”话落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问道,“现在还害怕吗?”
哎?竟然真的不害怕了。关素衣这才回过味儿来,本想狠狠瞪忽纳尔一眼,未料眼睛刚睁圆,自己竟先笑了。她将下颚磕在他肩头,低低骂了一句,“不害怕了,但你确实是个混账东西。”
圣元帝偏头看她,心脏又热又软,忍不住试探道,“不害怕的话,我能吻你吗?”
关素衣犹豫片刻才点头,嘴唇轻轻颤动,依然感到慌乱。圣元帝慢慢凑近,徐徐低语,“别怕,我也是第一次。咱们拿出钻研学问的精神来,好好把它吃透。正所谓熟能生巧,得了乐趣,日后便不怕了。”
“噗嗤。”关素衣再次被逗笑,心底最后一丝恐惧终于消散,半羞半嗔道,“你能不能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要吻便吻,哪儿那么啰……”最后一个“嗦”字被忽纳尔一口吞下,他的确没什么经验,凭借的不过本能罢了,却充满狼性的掠夺,又不乏独有的温柔。他与她舌尖交缠,辗转吮吸,一点一点品尝着她口中的甘甜,仔细将这种相濡以沫的滋味刻入脑海。
过了许久,久到喜烛已燃了一大截,两人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
“夫人喜欢吗?”他沿着她嘴角亲到耳垂。
“喜欢。”关素衣无法否认自己也沉迷其中。赵陆离带给她的伤害,竟然悄无声息地被这甜蜜的感觉替代了。
圣元帝闷笑两声,宣告道,“夫人,我要脱你的衣服了。”但他却没动,只是用包容而又渴望的目光看着身下的女子。她点头就继续,她摇头就终至,说过会尊重她,爱护她,这并非一句空话。
关素衣转过头,涩声道,“这个时候你可以不用说话。”
“我明白了。”圣元帝边笑边垂头亲吻夫人。不用说话,只付诸行动是吗?夫人真是又胆小又热辣。
一夜缠绵,翌日,关素衣在腰酸背痛的感觉中醒转,发觉忽纳尔正抱着自己,幽蓝双眸一眨不眨地看过来。她从未与人相拥而眠,又相拥着睁眼,反射性地挣扎两下,却被对方按住脊背,用力压回去。
“不要了。”她慌忙喊了一声。
“不要什么?”圣元帝明知故问。
“不要再弄了!”关素衣试图离他滚烫的部位远一些,却每每被摁住。
圣元帝一面吻她脸颊一面低笑,“夫人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抱抱你罢了。”
“现在辰时了吧?”关素衣推搡他,“难道你没有政务需要处理?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帝后大婚,罢朝三日。夫人没睡醒的时候我便在想,这三天该做些什么。”圣元帝环住她纤细的腰,喟叹道,“媳妇、孩子、热炕头,此乃人生至乐。夫人,我不想当皇帝了,也不想每天天没亮就爬起来上朝,听那些大臣们吵来吵去。我就乐意跟你待在一块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也不干,照样快活无比。”
“是吗?那就不当了吧。我们这便微服出宫,找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你耕田我织布,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至于朝堂大乱,百姓遭难,家国覆灭,这些事谁爱管谁管,咱们不操那个心。”关素衣掀开被子下地,从箱笼里找出一块方巾,往里收拾细软。
圣元帝大乐,连忙把自己的衣物也塞进去,催促道,“那咱们得快点,免得被白福发现。再过两刻钟他便该带人来伺候咱们更衣了。”
这下关素衣反而不动了,扔掉手里的衣物,诘问道,“你真要走?我方才那是开玩笑的,明褒暗讽你听不出来吗?”
圣元帝也扔掉衣物,闷声笑道,“我也是与夫人开玩笑的。夫人没听出来?”
关素衣先是气得瞪眼,末了捂嘴笑个不停,摇头叹道,“好你个忽纳尔,竟然学会反将我了。这些东西我可不收拾了,你自个儿放回箱笼里去。方才那些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你若真因为我耽误了朝政,不等大臣上表参我祸国殃民,祖父、父亲,先要站出来骂我孽女。”
圣元帝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不说了,我那是开玩笑的。好不容易娶到你,我只会更努力,更勤奋,绝不让你看低我。将来咱们的孩子长大了,我要把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土交给他,而非四分五裂,动荡不安的乱局。你且看着我,陪着我,好不好?”
关素衣点头说好,想到刚才的闹剧,忍不住又笑起来。其实嫁入宫中并不像她预计的那般凶险,只要与忽纳尔待在一块儿,倒也十分轻松。
二人洗漱干净,穿好衣服,这才去偏殿用膳。虽然帝后大婚罢朝三日,但此时西北还在交战,春末夏初,雨水充足,又要安排防洪事宜,政务非常繁忙。圣元帝陪夫人用罢早膳,临走时反复交代她谒见完太后就去未央宫陪伴自己,别在长乐宫待太久,免得晦气。
关素衣频频点头,刚送走忽纳尔,就听金子禀告道,“娘娘,众位贵主前来给您请安,如今正在殿外等候。”
“宣她们进来。”关素衣惧怕自己无法担起国母之责,却不会惧怕后宫女人,走到主位落座,目视殿门。
因圣元帝不好女色,而太后又有意控制他的子嗣,因此并未大肆填充后宫,最多的一次也不过选了二三十个女子,其中大半还被遣送回去,剩下一些位份并不高,家世也不出众。叶蓁还在时,宫权由她掌管,她被送回去,圣元帝便随意指了四个女人分权,免得盘婕妤一家独大,喂肥了盘家野心。
这次西征,最合适的统帅人选有两个,一是盘婕妤的兄长,二是赵海。但圣元帝宁愿花费心思为赵海洗刷污名也不愿直接让盘家挂帅,可见对他们颇为忌惮。
关素衣自然不会小看了盘朵兰,见对方领着一众嫔妃款款走进来,也不屈膝叩拜,而是略一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不免心中冷笑: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这个皇后还没给她下马威,她倒先傲起来了?
也不用关素衣请起,盘朵兰便已挺直腰杆,自顾在她下首落座。众位嫔妃有样学样,稀稀落落地喊着“娘娘千岁”,然后各自按照位份大小坐定,眼睛不看主位,反而齐齐盯着侧座,汉妃、黎妃均是如此,可见私底下已达成共识,要唯盘婕妤马首是瞻,共同对抗皇后。
金子和明兰心中恼怒,面上不由带了出来,往外一看,只见盘婕妤的侍女竟然与她一样,都穿着男子武服,做行伍打扮,腰间竟还佩戴弯刀、匕首等物,全副武装,神情戒备。这哪儿是来请安?竟似参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