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打死方向盘,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再大部分人甚至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灵巧的轿车身朝着右车道直蹿而出——
但是太晚了。
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里面,肖暑异于常人的反射神经已经绝望地预判出了这个事实。
他的心脏都快要暂停了,本就疼痛难忍的大脑里面一片绚烂的白光。最后一点本能让他又重新扭动方向盘,想护住后面的家人。
然而,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后往外面的冒,并且比失控的卡车更快、更可怕地迅速扩散,如同核子弹爆炸之后的波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十字路口——
时间仿佛被强制性的拉长,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惊恐不安的司机、来不及意识到危险的乘客、准备掏手机拍摄的路人……这里全部人类都被按下了暂停。
离得最近的肖暑被这股让人恐惧的电波能量刺激着,如同直接把大脑皮层暴露在电流之下,尖锐的疼痛、乱七八糟飞快闪现的画面、还有耳朵里难受的杂响混在一起,让他立刻近乎昏迷。
失去意识的片刻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醉酒的驾驶员在无意识之中转动起方向盘。
与此同时,这股昙花一现的能量又潮水般的迅速褪去,死寂的十字路口重新开始活动,疯狂的卡车在最后的极限时刻扭转了方向,过快的速度和过急的转向导致了侧翻,笨重的车身砸在沥青路面,甩向中间的花坛,“嘭”地一声巨响,接着是四溅的火花、碎片和震耳欲聋的爆炸。
有人在疯狂地喊着肖暑的名字,他的身体还在抽搐,大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听见了那声音,又似乎只是自己的幻想,半昏迷之中,黑色的商务轿车冲向了右车道边上的路灯,车头重重地与灯柱相撞,强大的惯性卷起了车里所有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额头上,安全带几乎快勒进身体里,好在还有安全气囊把他弹回了座位之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开始回复,耳鸣之中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尖叫、警车的鸣笛、还有听不清楚的喊声。他的脑中缓慢冒出几个念头,嘴唇无声地蠕动,有些艰难地扭动脖子,抬头看向了后视镜。
后座上的人也许正趴着,只能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慌乱地扭动,隐约中还有熟悉的哭声传过来。他慢慢松开紧咬的牙关,想要喊一句付秋野,但声带还没有牵动起来,人已经陷入了黑暗里面。
弟弟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舔着肖暑的脸颊, 毛茸茸湿漉漉的皮毛摩擦着他的手臂,呜呜的低声哀鸣贴着他的耳朵,然而肖暑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意识,他的额头被溅起的前挡风玻璃碎片刮伤, 满头满脸的血迹,肋骨也被勒到了骨折,更要命的是受到了过度刺激的大脑, 此时像被切断了电源的电脑,没有了响应。
后座的肖泽曦被安安全全地护在婴儿座里,人却已经昏厥过去,鼻间不知什么时候流起了鼻血, 漂亮的小脸一片惨白。在她的身上, 付秋野的身体牢牢地罩着他的双胞胎,肩膀被卡车的爆炸物击穿,背上全是爆开的玻璃碎片, 血把肖泽曦的半个身体都浸湿了, 也打湿了肖泽阳纯白的皮毛。
才一岁多大的肖泽阳从爸爸的身体下面爬出来,仿佛陷在一个噩梦里面,惶恐不安地舔着姐姐和爸爸的脸, 没有得到回应后又惊慌失措地爬进驾驶室,害怕地去拱肖暑的脸颊, “呜呜”地呼唤着他。
车子外面很快聚集起不少的路人, 有人在说话, 有人在拍照, 救护车和警车被车流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隔壁街道,满头是汗的交警开始驱赶四周的群众,但破碎的车窗敞露着,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肖暑。
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刺激着肖泽阳敏感的神经,他忍不住呲起牙,朝着外面吠了一声。
“天啊,这么多血……”
“宠物都没事,主人撞成了这样,哎!”
“这狗看着好凶,不会蹿出来咬人吧?”
“后座里的是付秋野和他们的女儿吗?”
肖泽阳眼睛里转着泪水,在他极为短暂的人生里面,绝大部分时间都被爸爸们捧在手心里,接触过的保姆、司机、医生或者别的什么人,总是会抱着最大的善意关心他。
从来没有这么多陌生的视线打量过他,兽类的神经天生地能够辨别出里面的恶意,让他浑身的毛都快要倒立起来,他想要叫醒爸爸们,或者跟人类更相似的姐姐,但无论怎么去舔,没有人肯给他回应。
明明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舒服地躺在椅子里,靠着爸爸的腿,迷迷糊糊地听着姐姐的哭声,做着变成威风凛凛的大公狼的美梦——而现在噩梦笼罩下来,恐惧、愤怒、不安和无助混在一起,像是一把黑色的火焰,几乎快把他小小的身体烧了个精光。
肖泽阳在不停的颤抖,尖锐的犬牙磕得咯咯作响,他咬住肖暑的衣服,拼命地想把他从座位上拖出来,外面的交警大喝一声,吼道:“别瞎动!刘队,快把这狗拖走吧,它在咬伤员……”
肖泽阳猛地回过头,俯下身体,危险地冲着外面的交警发出一连串低吠,交警对上它那双蓝色的眼睛,竟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一连串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外面的交警很快被拉到了一边,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往车内看了一眼,目光扫过驾驶室的后座,脸色骤变,尖锐地喊了句“爸!”
她身后赶来一位中年男子,先是看了一眼肖泽阳,随后目光落在了付秋野父女身上,瞳孔剧烈收缩,身体晃动一下,被身边的人牢牢地扶住了。
“还活着,”她说,“您别急。”
男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掏了几次都没能掏出手机,颤声道:“打电话,快,送最近的研究所……”
他身边的人明显要冷静很多,冷静得甚至有些异常,目光重新扫过车里的惨况,掏出手机,在拨电话之前还问了一句:“送我们的研究所?要不要通知肖家?”
“顾不上了,快打!”他死死地抓着女儿的手腕,“马上让付秋明赶回来!”
不到十分钟,一队医务人员从水泄不通的路口一路跑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七八个不知属于哪个体系的什么兵,极快地控制了混乱的现场,拉起长长的警戒幅,把车里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
有医生想把里面的人运出来,肖泽阳整个炸起毛,守在爸爸和姐姐的身边,极具攻击性地露出了尖牙。带队的医生以为是普通的家养宠物,想要拎住他后颈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