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还是因为龚恭人引荐,才能与鲍夫人结识,外子起步寒微,又是因为鲍都御赏识才调职都察院,鲍夫人确然待龚恭人要比刘娘子亲近多了,刘娘子甚至不知……鲍夫人擅长瑶琴琵琶吧?”
“那你还敢忘恩负义帮着他人中伤鲍夫人!”刘氏狂怒。
“我可没受过鲍夫人的恩情,那我也就说句公道话吧,鲍夫人与人为善,不卑不亢,故而过去我也甚是欣赏鲍夫人的风仪,这回事件刚一发生的时候我便觉得疑惑,是觉鲍夫人哪里至于暗下里指责他人,早前见鲍夫人竟然犹豫委屈,更让我觉得似乎矫揉造作。”
“你这样的货色,贪图富贵的小人!”刘氏继续狂怒。
“我从前未与鲍夫人打过交道,不过和易夫人却有深交,易夫人可来不会包庇德行败坏之辈,且易夫人说得又有道理,要真是小顾想要算计鲍夫人,怎会闹得自己个儿满身谤议,小顾受了多少回算计了,哪回吃过这么大亏?”
“你和顾氏同流合污,当然会帮她诋毁鲍夫人!”刘氏持续狂怒。
春归着实是听不下去了:“刘娘子,但凡别人和你意见相左,你就恶言相向,认定别人居心不良,你怎不看看现在除了你以为,还有哪位认定是我的过错?我知道舆论之事呢,其实也争辩不出个黑白分明,今日我烦请两位亲长出面设宴,请诸位到场,也并不是打算兴师问罪,只是望诸位做个见证而已。
我,承认曾经与鲍夫人发生过争论,在我看来,鲍夫人根本不值得我敬重,至于原因,我不愿说,鲍夫人是不敢说。”
众人:……
鲍夫人的脊梁开始冒汗了。
“但我却从来不曾张扬过鲍夫人乃是侧室扶正的秘辛,更加不曾用这事嘲笑诋毁鲍夫人,刘娘子刚才不也承认了,这话是你传扬开去,因你四处为鲍夫人打抱不平,所以才闹得人尽皆知,而我与鲍夫人是各执一词,诸位信谁的话由诸位自己判断,我只是说明我没做过这等事体而已。”
春归说完便还席归座,仍然气定神闲。
“鲍夫人也请坐吧。”易夫人也是气定神闲:“是非黑白不是今日就能论断的,但今日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对诸位解释解释那桩陈年旧事吧,免得诸位不明当中内情,又认定鲍都御以妾为妻有违礼法。鲍都御元配夫人过世前,得鲍夫人衣不解带侍疾这事为真,元配夫人本家父母高堂,的确认可将鲍夫人扶为正室,这件事虽特例,但并无违悖礼法之处,先祖母是见证人,曾经也赞诩过鲍夫人不惧身染肺疾尽心服侍主母,是有情有义。”
鲍夫人觉得眼前突然一阵模糊。
她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风。
易夫人根本没有深究是非,硬要当场争辩个孰是孰非,却反过来为她证实,说她被扶正并未违背礼法……谁更坦荡,已见分晓。
经此一战,小沈氏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上场,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与有荣焉,以及对易夫人有若黄河之水天上来般奔涌
澎湃的崇拜之情,原来有一种杀着,是叫称赞对手,有一种强辩,是为对方澄清。
难怪那些人总是嘲笑她短见无知了,这也许还真是不是门第出身的问题,取决于智计。
小沈氏连忙教育春归:“你可得好生学学易夫人,莫逞口舌之快,驳得人哑口无言可不能说明你就占住了上风,你本就年轻,太逞强了难免会遭人议论不够谦逊,就如同今日,要不是易夫人在擂场上坐镇,你怕也难得人心所向,明眼人虽然看得出鲍家的是在装模作样用委屈博同情,难保有那些糊涂人仍觉满头雾水呢,辨不清真假黑白来。”
春归笑而不语。
还是易夫人点破:“这丫头就是个鬼灵精,你当她真不懂得这些道理?她啊,看破了鲍夫人的诡计,不就是要让众人都知道春儿和她有怨么?春儿是佯作中计,不过虽让鲍夫人如了愿,到底把污水给洗清了,这一手将计就计,硬是没让鲍夫人讨得丝毫的好处,沈夫人你可别让她再跟我学了,我多吃了这些年的咸盐,只怕还没她这般智计呢。”
小沈氏就越发怀疑自己的头脑了。
春归当然不会认为鲍夫人目的就是为了和她掀起这场舆论之争如此单纯,但也着实拿不准敌人还有什么后手,于是暂时也只能静观其变。
倒是龚氏在她家丈夫的点拨下有些幡然醒悟的感觉,这日又来太师府串门儿,跟春归旧事重提:“外子提醒我,今后还是与鲍夫人保持距离的好,我虽仍然想不明白,但也晓得那些天的谣言恐怕正是鲍夫人有意诋毁小顾你了,可这是为何呢?算了,外子说了不让我追着你问。我就是没想到,一个人怎么能伪装这么些年都不露真容,就不觉得累?”
“鲍夫人与人为善也不尽是伪装,她许就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情,我也没世母认为的那般光明磊落,只能说利益纷争一生,就各有各的立场,不过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生而为人应当心存良知和底限,我只能说我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底限。”
龚氏也没听得十分明白,只摇头叹气道:“我啊,就是个绣花枕头,脑子转得比多数人都要迟钝,也没什么好逞能的,横竖我家老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从此我都不再相信鲍夫人的话了,我今日来,也是依从外子的叮嘱,特意向小顾致谢,要不是你拦着,我怕真不遗余力替鲍四郎的婚事奔忙呢,外子说,指不定就坑了哪家姑娘的终生,鲍二太太就不好相与,连鲍夫人也是个阴险狡诈的,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嫁进鲍家,恐怕被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那岂不是我的罪孽?”
龚氏着实是有些心有余悸。
而就在龚氏来串门的这天,傍晚时兰庭下值回府,便告诉春归了一件突发的大事!
“今日城郊,几个农人发现一具尸身,施推官接报后赶去勘验,尸身是男性,遍体粼伤惨不忍睹,双目皆盲舌断齿崩,十指无一健全,脚踝被铁钉刺穿。”
春归极其震惊:“这是……”
“应当就是辉辉所言,渠出曾在英国公府目睹被程玞折磨者。”
这个人后来被英国公府送出,再后来连渠出都跟丢了,事隔两年,却忽然曝尸田郊。
“还有一件让人万万想不到的事。”兰庭道:“昨晚有几个农人,本聚在一处赌钱,中有一个出外头如厕,发觉两个鬼鬼祟祟的面生人,农人疑为盗贼,高呼喊捉,惊动了另几位邻里,众人齐心协力还真捉住了一位,天亮时扭送到了保长那儿,保长因为知道发生了人命案,不敢大意,便将这面生人交给了施推官审讯,结果一审,这人还真招供了,承认他是抛尸人之一,辉辉且猜一猜死者是何身份?”
春归原本想说这哪儿猜得到,但突然怔住了。
“难道是樊二?”
兰庭颔首:“施推官已经证实了,死者正是樊二。”
春归猜死者是樊二那自然不是瞎猜。
兰庭既问她,这事她必然知情,而经历过这多起案件,唯有樊二一个生死无踪,春归这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的醒悟,却有如正中矢的。
“既然樊二的尸身已然出现,那抛尸人应当也招供是谁为主谋吧?”
很顺利就招供了。
兰庭往过走了两步,推开一侧偏窗,风就卷了进来,夜暮来前的余蒸,混杂着莺声远远模糊在唱,不成曲调却取悦耳朵,是屋子里瓶供的玉兰花,把沉浮香息,若隐若无。
一具狰狞的尸体,出现了,春归知道这是另一局战端。
兰庭往外,看了一阵如常的霞光,没有比往日艳丽抑或黯淡,似远在西天,更珍惜人间。
“秦王。”兰庭道。
春归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表示惊奇。
“这件案子无疑是魏国公抛出的诱饵,可没想到执着鱼杆的人,是秦王?”
“嫌犯是那样交待的。”兰庭从透亮的地方微一侧面,春归隔了数息才“窥穿”了兰庭的神色,她是坐在一把枚瑰椅上,团肩便在膝盖了放了个静止,她是侧坐着,耳鬓的碎发未免因为了一阵急似一阵的风,稍起顿沉,扫过那未涂胭脂却也不用胭脂般的脸颊,兰庭就举起茶杯,喝了个底朝天。
“迳勿真相信是秦王?”春归问。
“我本应信,但郑秀狡诈多端,谁知道他会不会另布迷瘅?说到底就是这回事件,若不是笃定了有魏国公的手笔,那我理应相信秦王无辜。”
“迳勿有了怀疑之人?”
“有乃有可惜并无一人,且更无什么拿得出手的凭据。”兰庭望了一眼窗边,几枝从墙面外探的金桂花,这时且还是一片浓荫盛密,当然他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而今不与旧时同日而语,我恐怕,秦王并不十分清白。”
“那迳勿怀疑的难道是……”
“还有个临淄王呢。”兰庭抬手,本想揉自己的眉心,最终却又放了下去。
“我们要看临淄王及十皇子,如何应对此一事端。”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仍然不愿和纪夫的前端和微博发文,麻烦你!@小公举,毕竟人命重于泰山,时时都能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