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的男士面对面而坐。

    白衬衫的侍者手执酒水单走过来, 克制着不由自主打量的冲动，将隔间的灯光调暗。

    料理店是水泥灰为主色调的高科技风格, 由水泥和夜光树脂浇筑的餐桌上放置着玫瑰金色的餐盘, 配套的刀叉，绣金线的餐巾。

    此刻光线转暗, 原本的树脂纹路就在玻璃下发出幽绿色的荧光, 将用餐的客人面部线条柔化, 于是暧昧陡升。

    从性冷淡风格的单面可视落地玻璃往外看，正好可以正正对上纪念馆的正门。

    有人在湖滨夜跑, 偶尔也有漫步的人往这边的餐馆投来目光, 却只能看见灰蒙一片。

    “这里的杜松酒不错。”

    布鲁斯·韦恩举起面前的酒杯，往帕特里夏方向微微一敬, 嘴角勾起的弧度分外诱人。

    帕特里夏越看他深情的模样越觉得浑身发麻——被强烈的反差感刺激的——只能端起酒杯掩盖自己笑容的僵硬程度。

    说是酒水，其实高脚杯里看起来只盛着一堆泡沫, 一口抿下去，热乎乎的柠檬气泡和冰凉的杜松混合在一起，带来一种奇妙的口感。

    帕特里夏喜欢咕咚咕咚往下灌酒，但她也并不介意享受一下需要细品的新花样。

    除了部分格外注重生活质量的有钱人, 宇宙的人们大多不会将心思花在料理上, 就算是在萨卡星, 咕咕虫的长尾须就可以做一碗足以果腹的“面条”。

    所以这里的料理确实很让她惊喜。

    ——虽然完全可以猜出做法步骤……以及并吃不饱: )

    ……

    在帕特里夏专心致志抿着小泡沫的时候, 布鲁斯·韦恩，或者说，蝙蝠侠, 一直在打量着她。

    就像帕特里夏所感受到的一样，虽然哥谭小王子一脸的“为美色所迷”，他的内心是极端的冷静。

    越是仔细看这个外星姑娘，越是能找到她与正常地球人的不同。

    比起普通人多多少少会有些雀斑、痘、皱纹、小痣或者其他肌肤特点的肤质，她的皮肤洁净得有些过分了。

    不说她古怪的肤质和最古怪的猩红色眼眸，就算是那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发，在仪器分析下也可以得出“所含金属元素难以检测，不属于地球任何已知的元素”这样的结论。

    ——是的，上次见面时，黑暗骑士成功弄到了她的一根头发拿去做研究。

    而普通人的黑发，一般含有等量的铜、铁和黑色素。

    韦恩并不介意这一点，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关心其他人皮囊下是人是鬼，但他关心帕特里夏手上的三具氪星尸体，以及“她离开之后又回到地球”这件事。

    鉴于这位外星人一直没有往哥谭去的意思——当然她这辈子都不来哥谭最好——他只能冒险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出面。

    恰好死侍的反水就是一个好借口。

    然而他的口还没开，对面帕特里夏就干脆利落的刺破套路，甩掉客套，切入正题：“又见面了，猫耳先生。”

    风流倜傥的哥谭小王子的风流倜傥僵住了。

    然而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表面上他只是风流倜傥的表达了疑惑：“什么？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

    声音压得又低又苏。

    ……配上他饱含敌意的内心就显得更加反差萌了呢: )

    帕特里夏左手握住叉子，半点不讲究餐桌礼仪的切开黑松露去蘸泡沫状的粉红玫瑰酱，一边把棕褐色的花状松露送到嘴里，一边举着没用过的餐刀挥了挥：

    “宇宙里有万万亿的行星，有时候不被灭个族或者死个男/女朋友用无尽寿命来孤独终老都不好意思自称主角。”

    “所以你还真别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被灭族之后被迫认仇人作爹的，被改造成机械拆开又装回去一遍又一遍的，开着个电话亭在时间里穿梭重生拯救世界的，地球人和瓦肯人旷世绝恋但一死一老的……”

    “宇宙那么大，什么事儿没有啊，不过一个大男人用猫耳卖萌我还真只在地球上见过，另一个据说是天生猫耳发，那可能你还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

    “恭喜恭喜。”

    ……

    好话坏话都让帕特里夏说尽了。

    从她说出“猫耳先生”开始，那个侍者就没有再来过——虽然菜才上了一半。

    于是，这座布鲁克林高档米其林餐厅的真正所有人，布鲁斯·韦恩，摘下了他的面具。

    “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在你面前赞美你的面罩，老爷。”阿尔弗雷德温和调侃的嗓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原本还在酝酿情绪要驳斥帕特里夏的韦恩：“……”

    真是气势一下就散了。

    鉴于韦恩制造的通讯器屏蔽效果良好，姑娘并没有听见“在场第三人”的话。

    她以为蝙蝠侠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的原因是她“赞美”了他的猫耳。

    这个奇异的发现让她难得的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