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妆容精致的美人面,婢女和嬷嬷们看到的是尊贵华丽的公主,而福隆安看到的则是她那沉默冷艳之下的不甘与漠然。
远山眉虽未蹙,悠长的弯于低垂的羽睫之上,但那双眸子既无惶恐亦无羞怯,不似新嫁娘那般含羞带笑,满怀期待,容璃浑身散发着无谓之态,看得福隆安也笑不出来,内疚感再次侵袭,碍于众人在场,还是依着规矩请她饮合卺酒。
虽然做不到假笑相迎,但当着外人的面,容璃也不会让他下不来台,还是会把所有的礼数皆行完,好让这大婚圆满结束。
屋内的两人貌合神离,屋外的宾朋则是欢天喜地,聚在一起见证这皇家婚典的盛况,光看着他们抬嫁妆都能长不少见识。盛装公主嫁妆的车马随从排了一长条街道,只那嫁妆清单就有二十八页:
红宝石顶珠的朝帽顶一个,嵌东珠的金凤五只,翡翠手镯四对,金松祝寿簪一对,另有珊瑚朝珠,催生石朝珠,蜜腊朝珠各一盘……
景泰蓝器具一套,白玉仙山一座,紫檀玻璃屏风一架……
五彩缎蟒袍料二十六匹,绛色貂皮袍四件……
皇帝嫁女,嫁妆之多,枚不胜举,众人皆在看热闹,这当中就有福康安,二哥成婚可是福康安最期待之事,因为这样喜庆的日子自是少不了他,他又可归家与父母团聚,皇上还准了他三日的假,于他而言再欢喜不过。
看着弟弟终于和公主成婚,晴柔喜不自禁,一想到往后天天都能和容璃在一处,她甭提有开心。
而那拉氏也总算了了一个心愿,小声问绣竹,“那件事办妥了吧?我可不想再听到关于那姑娘的任何消息。”
绣竹低声回道:“已然办妥,昨儿个便已得到回信,只是府中忙着大婚之事,奴婢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
点了点头,那拉氏欣慰应道:“那就好,珊林已然成婚,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以免伤了公主的心。”
她只盼着两个孩子婚后能够摒弃前嫌和睦相处,不希望会有人来搅乱这平静的生活,是以暗中消除一切障碍,好让儿子的路走得更顺畅!
成婚当天,身为好兄弟的永琪自是要过来贺喜,福隆安等了许久,终是没等来景越,永琪也晓得他在期盼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来并不代表他不把你当兄弟,许是还没能走出困境,再给他一些时日疗伤,相信他会渐渐好起来。”
点了点头,福隆安深表理解,将永琪请至上座后,又转身去招待其他宾客。
景越又怎会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轰动京城的和嘉公主大婚之日,他比谁都清楚,自确知婚期的那天开始,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他改变不了现状,只能用酒来使自己变得昏沉,如此才能不去仔细思量那纠葛的过往。
只是今日过后,容璃便是福隆安的妻子了,兄弟妻,他再不可念,颤动着双手打开那副他曾为容璃所绘的画像,
他吟唱诗书,惊觉才疏难喻,怪她颜华不可方物,
他沾墨绘图,暗恨拙笔难描,叹她出尘如画眉目。
看着画中女子,他抬手轻抚,多想留她在身边,奈何有缘无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而这幅画,他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拿出来看,否则对不起福隆安啊!
缓缓将其移至火盆之上,再轻轻放下,眼睁睁的看着火焰触及画卷,烈烈燃烧着,先是衣裙,最后是那芙蓉面,所有的一切痴缠与眷恋,终将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直至这一刻,景越仍旧对她恨不起来,
纵使她曾给过希望,也是他自己入魔般描绘琴瑟和鸣的幻象,
哪怕最终空梦一场,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踏入那编织的情网。
他不恨她,但自今日起,她已为人妇,他也不该再继续念着,必须狠心的逼自己忘却过往的一切。
火光映着泪光,今晚是他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想念她,且让思念疯长,再狠心了断前尘,“容璃,倘若还有来生,希望你先爱上的人……是我……”
哽咽闭眸,是心死,亦是缘灭。
而富察府中的一对新人亦不好过,忙碌一整天的福隆安送走宾客后就该入洞房。这本该是新郎官儿最期待之事,然而于福隆安而言,今夜怕会是最难熬的一晚。
☆、第四十九章
给下人打过赏, 待她们陆续退下之后, 屋内就剩他两人, 此时的容璃已然梳洗完毕,褪去吉服, 黑亮的墨发散于身后, 换了身正红的蚕丝中衣, 端坐于鸳鸯帐中,烛火透过细密的睫毛将心事倒影, 无言亦无羞涩的她就这般坐着, 双手交握放于腹前, 端庄而疏离, 浑没了前世成亲那天的紧张和期待,
那时的她满怀喜悦的等了一整日, 等着宾客散后他来陪她, 然而进入喜房的福隆安却醉了,回来就倒于帐中, 她只得与婢女一道帮他腿去鞋袜,简单擦洗后扶他躺好,盖上锦被。
当晚两人并未圆房,饶是如此, 她也没有怪他, 只当他是应酬太多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