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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连着许多天,白日集训,夜晚热得睡不着。大家恨不得跳祈雨舞,无比渴求白天能下一场暴雨,将这盘桓在心底的闷热释放个一干二净。
何肆还好,站完军姿之后,他就按时去休息室报道,把两米宽的板报压在冰凉的地面上,吹着空调,整个人跪坐在上面,在画画留下的空白里写字,他的字写得好,清秀认真,写字的模样也很专注。
晚上每个人都要轮流值班,轮到何肆值班的那天,他提前了半小时走出寝室,不知是谁的脚臭得要死,偌大的房间里那股臭味硬是没散过,何肆强忍不适,换上军服,头昏脑涨地跑出去吹风。
夜黑星稀,虫鸣于耳,一走到外面,何肆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夜空里弥漫着一股非常好闻的植物气息,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军外套随意披在肩上,慢慢向值班室走去。
他远远望见值班室门口有个男生,那男生斜斜地倚靠在阴暗的墙边,将室内蔓延的惨白灯光束于身后,自身丝毫不受波及一般的沉稳寂静。
何肆以为他在打瞌睡,又心想应该不会有人站着打瞌睡,值班还这么肆无忌惮,被教官看到了要被骂的。这人胆子真大。何肆向他凑近了几步,发现他低着头,但没有睡着,修长骨干的指尖夹着一根烟,若有若无的红色火光在夜里显得神秘而艳丽。
他抬起脸,表情晦暗不明。
“何肆?”声音低沉且沙哑。
何肆莫名就心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钩子,在黑夜里呈现出奇异的吸引力。这个人居然记得我的名字,何肆心想。
“你来早了。”他说。
“嗯,睡不着……”何肆说,“同学,你回去休息吧,换我。”
男生没有说话,也不再看他,只垂着头,默默吸食手里的香烟。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何肆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他身高接近一米八,头发很短,像是刚刚才被剃掉一样整齐而精神。他的头型很好看,因此能够支撑起高难度的发型。
男生忽然迎上他的目光,“你再等我一下。”
“啊……?”
男生道:“我刚才蹲在这里抽烟,不知不觉脚麻了,现在动不了,你再等我一下,缓过来了再跟你换班。”
“……”
他说话的语调懒洋洋的,表情又很严肃,与所说的内容形成了某种反差,何肆愣在原地,忍不住大笑起来。
男生急了,“喂,别那么大声!等下把教官引来了。”
何肆还是绷不住,紧紧抓住肩上的外套,笑得眼泪都溢到了眼角,他想抬手拭泪,冷不防被那男生一把抱过来,男生弯下腰,下颚落在何肆的脖颈附近,何肆哎了一声,男生抱着他,火热的纯男性气息被军外套阻断在外,可何肆还是被他喷出的热气弄得尴尬不已,他把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何肆身上,害得何肆差点没站稳。
“……同学,你的脚好了吗?”
“好了。”
男生放开他,原地扭了扭脚腕,又活动了一下四肢,整个人像是大梦初醒一样,朝何肆笑道:“我姓池,单名一个程字,路程的程。”
这个姓氏不多见,何肆心想,他正欲开口自我介绍,被男生打断:
“我知道你,值班表上你排在我后面,何肆,对吧?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就记住了。”
何肆突然想到:“你该不会是妈妈姓程,所以……”
“对,”池程笑了笑,“不过爸妈早离婚了,我现在跟着我妈,她一直想把我的名字改成程池。”
“都挺好听的,你也是我们系的?”何肆问。
“是啊,我就睡你左边的床。”
“哦……”
何肆想起来了,晚上一群男生在那聊天的时候,唯一没有参与对话、早早便睡下的人就是池程。
原本还以为他不喜欢跟人说话,结果现在发现他似乎话还挺多的。
池程看着何肆,“一般别人听见我这么说,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不去改名字。”
何肆想了想,“改名字不难,倒过来改也不难听,你没有去改,应该是有自己的坚持。”
“对,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五岁,跟了我爸,我从小就很疼她,”池程的语调很温柔,“我以前就在想,如果等她长大了,发现哥哥和自己不是同一个姓,会不会心里难过呢?我想就这样保持和她在名字上的联系,所以就没改。”
何肆点点头。
血缘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两个没有血缘羁绊的人,哪怕彼此再相爱,即便是为诞下的孩子各取一个姓氏作为名字,终究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分开。而血缘是不一样的,血缘胜过千言万语和海誓山盟,像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漂浮的船,凭借自然的神圣力量将之越推越远。
池程见何肆似乎在神游,便问:“你想你哥了?”
“嗯。”何肆答。
池程虽然没有加入话题讨论,他们说过的话他倒是没漏掉。
上次有人问何肆,晏尚覃是不是亲哥,他没否认,下意识认为如果说是表哥,其他人可能会觉得表兄弟之间黏黏糊糊,有一点奇怪。如果是亲哥,那就好理解多了。
“哦?他比你大多少?也在S大学?”
何肆说了晏尚覃的学校名字,池程明显一惊:“这么厉害!他是学霸啊。”
“嗯。”听见别人夸晏尚覃,何肆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比夸他自己还高兴,然而池程下一句话让他笑不出来了。
“你是本地人吧,那你怎么就考进S大学了……”
“……一言难尽。”何肆装作深沉地叹口气。
池程回寝室休息之前,递给何肆半包烟,“困了就抽一根。”
何肆觉得这人挺好的,以后可以混熟了交个朋友,所以没拒绝,说了声谢谢,把烟揣进口袋里。
第19章
军训结束后,不少人都黑了几个色号,就连何肆也晒黑了。
军训服装需要在家洗干净了再还回去,晏尚覃蹲在地上掏口袋,冷不防掏出了那半包烟,软壳包装,进口牌子,防风打火机矮矮的塞在烟盒底部,严丝合缝。
晏尚覃叫何肆,“过来一下。”
何肆乖乖的过来了。
“你抽烟?”晏尚覃问。
“……”
何肆有些不知所措,犹记得在他十五岁那年,和晏尚覃坐在老家烟雾呛人的KTV包厢里,在他的注视下抽了一根烟,当时他也没说什么。再说了,男生抽烟再正常不过,谁不是瞒着父母和朋友吞云吐雾?很多人初中就开始抽烟了,为了耍帅或是受朋友唆使,就连晏尚覃自己也会抽,只不过他从不在家里抽,所以何肆感到突如其来的质问有些莫名其妙。
他解释道:“没抽,是同学放我这的。”
晏尚覃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