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对你的感情,即使在感情爆发之后,也没有得到一个妥善的纾解过程或是方式。你明白吗?他很可能还是按照以往的行为模式去处理你给他的信息量。这样很危险,他是一个对别人善良,对自己却很残忍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活不了太久,他是靠着对你的依赖独自扛下去。”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也许认为,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并且绝对不会去做让他觉得讨厌的事。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普通人可能可以,何肆不行。他对你的反馈已经随时可以下意识启动预留过的创伤应激机制,你任何不经大脑的言语都会直接化为负面的信息去攻击他的心。其实他是一个很容易就放弃的人,因为他害怕冲突,但他没有放弃你。”
“可是他说他不要我这个哥哥了。”晏尚覃说。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他放弃你了。真正放弃一个人,根本连句口号也不必施舍。”康晓篱叹了口气,“他还爱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了。他在这份爱里,没有学到自我保护,也没有学会妥帖的安放负面情绪,他一定感到很恐慌,前路不明,爱意寥寥……不过,”似乎看到晏尚覃的表情太过消沉,康晓篱安慰道,“等他想明白了会回来的,你再等等,他的脑容量不大,一次性可以想通的事情不多。”
这时庄琰走进了店里,扔给晏尚覃一把伞。
见他俩可能等会儿要去约会,晏尚覃识趣地去收银台结账,拿着庄琰给的伞,走出饮品店。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雨势已然转小,脚下踩踏的泥泞发出液体喷溅的杂音。
“他以前跟你说过要和朋友出去玩吗?”他问康晓篱。
“没有印象。”康晓篱摇头。
“长沙呢?他在长沙有朋友?”他继续问。
“没有吧,他的交往圈子不大,没听过他有长沙的朋友。”康晓篱回忆着。
晏尚覃皱着眉,喃喃自语:“真奇怪,为什么突然跑去那儿……”
突然康晓篱停滞了步伐,她的戛然而止让走在她后面的庄琰差点一头撞上去,庄琰将阻碍视线的雨伞侧到一边,刚想抱怨,却看见康晓篱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整个人颤抖得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
晏尚覃赶紧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我……我觉得他可能……”康晓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声音抖得很厉害,握着伞柄的指关节由于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色。
“什么?”晏尚覃吼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被这么一吼,康晓篱好像清醒了,她抬起脸,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湘江,他以前说有空了想去看看湘江。”她说,“所以去了长沙。”
“……”
“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同志作家,他在爱人结婚之后就跳了湘江,这是零八年三月份的事,三月的江水还很冷。”康晓篱的声音发着抖,眼泪无法抑制地滚落,她紧紧抓住晏尚覃的胳膊,声音颤抖:“我觉得他也会去跳……现在就是三月。”
第36章
他们买了去长沙的高铁票,车程三个半小时。
一路上康晓篱垂头不语,庄琰紧握着她的手,时不时感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震颤。庄琰不敢说话,他从未见过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心想,她是把何肆当成自己弟弟了才会这么紧张和伤心。
晏尚覃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他独自坐在另一个车厢,庄琰去洗手间的时候偶尔经过他身旁,险些认不出他来。此时的晏尚覃,哪里还有以前从容不迫的沉稳气质,丢弃外在的雕饰之后,剩下来的这个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懦弱的青年——二十岁出头,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而今年才刚开了个头就连连受挫,此刻颓废的面容在车里的白炽灯照耀下显得苍白又迷茫,青色的胡渣隐隐约约,头发杂乱,驼着背,徒劳地倚靠在窗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的呼吸而一点一点的熄灭。
夜晚八点,长沙春寒料峭,天空零星飘着细雨,他们从长沙南站出来,先去了一趟警察局。
在警局里,晏尚覃语气急切地说,我弟失踪了,能不能帮忙找一找。警察打量了他们三人,蹙眉问道,失踪多久了?晏尚覃答,昨天夜里失踪的。
警察有些为难,小兄弟,这可不行啊,法律规定失踪四十八小时之后才能找人。
晏尚覃快疯了,可任凭他怎么恳求,警察也没法松口,后来他负气怒骂,这什么破法律!
警察看着他,表情很是无助,又想调节一下氛围,便好言安慰了几句,末了他寒暄,小兄弟,你们是大学生?读哪个专业的呀?
晏尚覃面无表情地回答:法律。
警察当时震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脱口而出:你学法律的怎么还不知道这项规定呢……
站在一旁的庄琰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康晓篱气得当场就捶了他好几下,痛得他立马噤声。
从警局出来之后,他们打车去西湖桥。的士经过热闹非凡的坡子街头,灯火辉煌,行人摩肩擦踵,空气里弥散着食物特有的热/辣气息。从坡子街拐了个弯之后,在湘江中路下车,他们沿着绿道往江边走。
“他还是不接电话。”康晓篱轻声说。
晏尚覃点点头。湘江在昏朦的月光下隐约抖弄着绸缎般的亮光,漫步的行人不多,树木横斜着跨到人行道上,路灯穿透树影,留下一片潮湿的斑驳。
他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当何肆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他总忍不住欺负他,觉得好玩,抑或是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经常没事就揉一下,或是捏一下。偶尔把他捏疼了,他也不敢哭,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脸上是近似于弱小动物一般的懵懂困惑的模样。
后来长大了一些,他就经常带他出去玩,去买吃的,去网吧,去公园摸鱼,或是纯粹在山上追赶奔跑。他跑得快,何肆跑得慢,每次扭头回望,那个小娃娃始终和自己之间差了一段距离,他故意保持速度,不让他追上自己。偶尔有一次何肆跑着跑着,实在追不上,心里着急便犯了哮喘。那次他挨了大人一顿好打,打得他满屋子乱窜,抱头痛哭。何肆举着治疗哮喘的吸入喷剂,一边往嘴里喷,一边眼泪汪汪地哀求大人不要再揍他了。
很神奇的是,何肆的记忆就像是会自动删减,删减成对他有利的部分——何肆不记得他以前欺负自己,只记得他对自己的好。
后来,他们又长大了一些。他从同学那里拿了不少成人游戏和影碟,怀着兴奋与刺激的心情打开来看。有一天何肆坐在他床上吃蛋糕,不小心弄了一点渣渣在床上,他立即就火了,一个箭步上前把他压在身下。何肆拼命挣扎,仍是被他压得死死的,两人都在喘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