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激动,反手握住剑柄,提醒他要记得吩咐,不得泄露身份。原珂怔怔地盯着小竹,或该叫他列将军,双腿忽而一软,竟跪在地上。
列沄倒非全瞎,只是失却七成眼力,还看得到眼前光影晃动,心知这大夫在朝他下跪,自然而然地受了,并不则声。倒是百灵觉出不妥,觉得他不是激动,而是……而是别的什么,她说不清。但见他十指紧抠地面,气力之大,指甲竟生生翘起,蓦地一惊,将他一把拽立,呵道:“你在做什么!”
他双目无神,面色惨白,宛若一具行尸走肉。看着这般凄美的容颜,但凡有些人情,便不能不为之动容。饶是百灵跟随连相日久,自以为心肠狠绝,也不忍看他这等心碎绝望,“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原珂心神全被真相碾碎,听不进百灵发问,也不知要答些什么。一室死寂。
列沄忽道:“我认得你。”
百灵最先反应过来,对上列沄失焦的双眼,不知他由何处寻到蛛丝马迹,不及细想,急忙否认:“此人不过一介市医!将军久戍西北,怎么会认识他!”
“他认得。”
百灵扭头看向原珂。这三字单由气息交织而成,像是临终者苟延残喘,不似由他一个活人口中而出,她怀疑自己听错,原珂抬眸看她,牵起僵硬唇角,惨笑道:“是药味。”
列沄将原珂拉到身旁,扯散他的发带,托起一缕墨发低头闻嗅。百灵正欲动作,一柄匕首擦肩而过,狠狠钉入身后房柱。列沄沉沉出声:“滚出将军府。”
“列将——”
列沄侧眸。明知他看不见,百灵却觉全身被这眼刀剜了一遭。“本将早想杀你。”
他自恢复列沄的记忆以来,对这明门圣姑总有难以言明的憎恶,好似她夺去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什么,每每想起,心上便是一阵尖锐刺痛。他郁郁已久,如今这大夫携一身药香出现在他跟前,忽就填满他一颗空空荡荡的心。“她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将,你的真名。”
原珂仰头看昏黑房梁,只觉天旋地转。他是谁?是王可,是南陈医令王向进的独子。是原珂,是小竹一撇一捺心心书就的原珂。两者之间横亘着国仇家恨,他能是谁,他该是谁。
“为何不答话?”
原珂合上眼帘,泪珠滚落。他此生只爱过一个人,但这个人,下令屠了他的城,杀光他的家人,将他的君上枭首示众。
列沄冷笑,“你不答,本将自会找到答案。”
“草民不过游医,曾为将军治眼,仅此而已。将军眼疾,有药可医,草民别无他求,只斗胆再三叩请,请将军莫要深究过往,无非……无非给自己添堵罢了。”
此心还是爱他,不忍他也受这爱而不得的折磨。
如是,此身当死。
“本将未曾记起,你又何以断——”
“不准!”
这人哪来的胆子?!竟如此放肆!更令列沄震惊的是,自己一点责罚的念头也无。
“不要去记……就当我拿这条贱命求你,不要想起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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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觉得一个写手除了讲故事就不该叨叨逼,但我实在忍不住,要来胡扯(旧站是论坛嘛…论两句……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是我很喜欢的诗经句子,脱离自身看自身,感情外放,又压抑。我处理强烈感情时也很喜欢这样写,以他人视角写这个角色怎样怎样。这章更新主要用百灵的眼睛写原珂(话说小鸟儿真是专职拆CP一百年啊…大家别讨厌她,大家看到后面就会心疼她了,她其实很忠犬可爱的)。
我想说的是,间接描写给角色留了一些私人的情感空间,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然后,这样写久了,角色慢慢有些地方我就看不透了,看不透就真实了,真实了……我这个烂俗写手就动情了。
唉我瞎说这么多,就是想说我很喜欢原珂,不忍看他受苦,这对副CP我不想展开详写。看到他的结局我就想手撕大纲,把当初的自己三百六十度螺旋飞扔上天让她还我一个完好无缺的珂珂。
我想看风风兰兰谈恋爱,嘤,风风下线第X天,想他。
第四十四章
泽兰手持银铃踹开陈宅时,原珂已被百灵带走了。府中上下都说不知神医去往何处,他便等到暮色笼罩,等到那礼部侍郎自宫中回府,一脚将这忘恩负义的踢翻在地,转身飞檐,悬兰问毒。“你一日不交代原珂下落,一日别想离开。”却有人不信,一近门便被夺去神志,晕倒在地。
陈全大惊失色,指着泽兰骂道:“你、你懂妖术!”
泽兰抱臂弯身,朝陈全展出一个邪笑,吓得他连连后挪,趴身叩头。泽兰大骂窝囊,“好歹是一朝臣子!就这样卑躬屈膝,谁都能跪?!北殷有你们这群奴才,迟早要完!”
听他连声道大侠饶命,更是心烦,“原珂在哪?!”
“明、明门近日急寻良医……”
“什么!明门?!”泽兰怒火中烧,狠力踩上陈全背脊,听他惨叫伏地,“他治了你的病,你却把他送给明门!你他娘的还有没有良心!”
“大侠、大侠!小的知错了!”
泽兰调移内力至脚踝,直要把人踩进石板里。陈全只觉骨头尽碎,痛不欲生,听他厉声下令:“把他给我带回来!否则我要你化成一滩血水!”
“他在明门手上,小的该如何……”
“我管你如何!明天我就要知道他在哪里!”点地飞身,取过银铃,“还有,此事若有他人知道,那便不止是你,你全家上下,休想留有一条活命!”
诚然此间天意无常,可他怎能任其摆布。小竹既是列沄,那他泽兰就要做个坏人,拆了这一对爱侣,此生不许他们相见。他不知万事自有其发展,此时原珂已在将军府,以药火烧着决明针,身侧列沄在模糊之中辨认他的身形。
他也不知己身命运业已不同。此刻宣州潜渊忘时洞,魏怡宣如她所承诺,执剑亲守洞口,若有异样,当即取洞内萧敛风性命。
萧敛风回渊后便执意要续修六川剑法,哪怕只是再进一招。顾朝宣见过他斩杀淫教教主时的戾气,心中后怕,起初不肯。但魏怡宣却道他意已决,无人能拦,“他可是连相之弟。”
顾朝宣只得答应,道若有不妥,莫怪他不念情分,当绝后患。
冬日渊雁大多躲在暖处,少有几只不羁放纵,迎雪翱翔。金昭玉随着渊雁跑上忘时洞,揣着手炉说要给奶奶暖手,眼睛骨碌碌直往洞内偷看。魏怡宣冷声道:“看什么看?等你萧师叔出来,便到你进去思过。”
那也是以后的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