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
屋外还在下雨,雨势似乎比之前更凶猛。
医院离县里的家开车大概半小时,可乡野小道路窄,两道密密麻麻全是枯树,没有路灯,没有来往车辆,越往里开越阴森可怖,暴雨中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车子开不进小巷,只能停在巷口路边的树下。
周霁川熄了火,刚准备下去,突然间头晕目眩,饥肠辘辘的胃抽搐着绞痛。
唐如薇察觉他的异样,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他咬紧牙关,额头密密麻麻冒冷汗,“坐会就好了。”
她大概猜到什么,拿起雨伞推开车门,着急往外跑,“你等我一下。”
紧接着,身穿校服的姑娘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周霁川很想叫住她,可整个人似坠入漩涡中央,天旋地转,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出声。
她很快回到车上,第一时间剥开手里的糖,直接往他嘴里喂。
他唇瓣抿过,很清新的甜味,下意识用舌尖去舔。
小姑娘浑身一颤,慌乱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那抹温热的柔软。
要死不活的周霁川没注意她红透的脸,嚼一颗不够,连吃四五颗,终于回了大口血。
他仰头靠着座椅,侧头看她,笑,“这糖味道一般,没有奶奶做的一半好吃。”
唐如薇小心眼地计较,“那是我的奶奶,你别想和我抢。”
“小气鬼。”
周霁川哼笑,伸手撩撩她的辫子。
车灯照耀下,他眼里有光在燃烧,声音低了些,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缺的是你,又不是奶奶,笨。”
*
南方小县城民风淳朴,人际关系简单,走在路上全是熟人。
两人同撑一把伞,纵使雨水猛灌,她校服依然干爽,只有周霁川被淋成半个落汤鸡。
唐如薇带他去远房亲戚家开的快餐店,豪气地点了几个菜,拍着胸部说这顿她来买单。
刚开始用餐还算愉快,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周边所有认识唐如薇的人都闻风而来。
小孩们探着头往店里瞧,边说还边讨论。
“我听外婆说,薇薇姐姐带男朋友回来了。”
“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像电视里的男明星。”
“不对,是漫画里的。”
“不对不对,是里的。”
小孩们在外争论不休,声音很清晰的传入两人耳朵中。
唐如薇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他们好像误会了。”
周霁川抽出纸巾,优雅地擦擦嘴,心头狂热,面上淡定,“没事,童言无忌。”
这时,有个小孩突然冲里头喊,“薇薇姐姐的男朋友,你好。”
唐如薇脸颊爆红,尴尬地想咬舌自尽。
她气急败坏地追出去,看热闹的小孩一哄而散,跑远点又开始嚷嚷,“姐姐的男朋友好好看!”
“你们不要胡说!”
周霁川摸摸嘴角,拼命抑制滑到唇边的笑意。
他起身走到收银台,在老板惊讶的注视下掏出一迭红色纸币,放在桌上。
“不用找了。”
*
他走出小店,唐如薇两手叉腰,站在屋檐下生闷气。
街对面的小孩冲她拉鬼脸,乐呵呵地笑成一团。
周霁川走到她跟前,撑开雨伞,低声问她:“走不走?”
“嗯。”
他顺手拉她进伞里,两人并行走向县城的雨夜。
刚拐进巷口,唐如薇后知后觉想起没买单,周霁川轻描淡写道:“买过了。”
“我明明说了,我请你吃饭。”
“我没有让女人花钱的习惯。”说完这句,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暗戳戳又补了句,“我也没有过女人。”
“哦。”
她只关注前一句,后面的没听清,也没追问。
两人在漆黑的小巷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停在一间稍显陈旧的矮屋前,小灯泡吊挂门前,在狂乱的风雨中散着深黄色柔光。
唐如薇掏出钥匙开锁,刚要推门进去,周霁川忽然按住她的手。
她心头猛颤,慢慢抬头看他。
雨伞一路朝她倾倒,他半个身子都是湿的,砸在头顶的水珠不间断往下坠,那张过于精致的脸仿佛开了八倍滤镜,深邃的眸底有暗流在涌动。
“你是不是没听懂?”
“什么?”
“我说,我没有过女人。”他怕自己表达得太隐晦,表情不自然地解释,“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唐如薇迷茫地眨眼,抿了抿唇,“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他不太相信这姑娘的脑回路。
她眉头紧锁,沉思几秒,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光看他,“你不喜欢女人。”
“”
他噎一嗓子,深呼吸平复情绪,自己把自己气笑了。
“你以后少和乔浠一起玩。”
“为什么?”
他咬牙切齿地哼,“因为笨蛋会传染。”
唐如薇没生气,轻言细语地提醒,“你好好说话,不要骂人。”
周霁川一口老血翻涌,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毁灭。
*
他推开门进屋,顺手摸到墙上的壁灯,找了半天才找到厕所。
唐如薇反思自己的话太过直白,戳破他敏感的心,心急地追上去想补救,结果一追追到厕所。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现在社会对同性恋很宽容,你不用藏着掖着,可以试着大胆去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错,作为朋友我会支持”
后面的话卡在半空,再也说不出口。
厕所的门用力关上。
身前的光源被遮挡严实,周霁川倏然逼近,两手撑在墙上,把她控在墙壁与他之间。她耳根红了,呼吸持续发烫。
有别于那日在更衣室里的亲近,现在是夜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再傻也不敢再放肆。
他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笑着凑近她耳边,鼻尖蹭蹭辫子。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唐如薇气息不稳,“哪哪一句?”
“自己想。”
她脑子乱如麻,试探着发问:“你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
周霁川冷笑着重复,唇瓣微张,抿了下媚红的耳垂,热气环绕,“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证明我的性取向。”
她双眼湿润,都快吓哭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对不起,都是用嘴说的。”
他声音哑了一个度,骨子里的邪恶人格冒出来,彻底战胜理智。
沁凉的手指顺着耳朵滑到后颈,他低头埋下去,吻落在颈边,伸出舌尖舔了下。
“我用舌头回答,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