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多时候他打心眼儿里高兴或者是喜欢许禾,他也只会拉拉他的手,或者是抱抱他,至多上是亲一下脸。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许禾每次也只是嘴皮子上说说让他在外面别这样,会让人觉得他像个登徒浪子,但实际上他都是事后再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并没有抗拒。
或许,他应该是喜欢自己和他这样亲近的。
直到怀里的人有些喘不上气了他才将他放开,又颇为流连的在他发红的唇瓣上轻轻吻了吻。许禾垂在板车外头的两条腿早就已经发软,此时更像一只幼兽一样靠在张放远宽阔的肩臂之间。
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跟晒软了的豇豆一样,软绵绵的又很有韧性,便是缠在手臂上也无不可。
遐想中他忽而埋在张放远怀里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张放远把肩膀轻颤的人从怀里扒出来,以前刚刚成亲的时候因为某些事情他本来就不是很有信心,现在这个反应未免也太打击人了。
“我不好吗?”
“好。”许禾脸红了红。
“那还笑?”
“我只是在笑我自己。”许禾抿着唇,眼角弯弯,他的眼睛大,即便是笑的很厉害眼睛也不会眯起来,只是瞳孔像盛开的花:“有点腿软了。”
张放远忽而便被取悦到,歪起了嘴。
小黑拖着两人进了院子,他没等许禾走下来,今天张哥的心情特别好,小禾的待遇也好,没被直接扛到肩上,而是被横抱进了屋。
翌日,许禾起来时张放远已经上城里去出摊儿,晨风拂面,他一扫昨日的不适,又觉精神气头极好,就在家里简单吃了一点饭后去了茶棚。
上午的时候官道上过路的人不少,多数都是来准备干粮的。
许禾到的时候瞧见茶棚边的空地上团了好些村民,有的席地铺着两张芭蕉叶,有的铺的是块布,出摊儿摆着瓜果蔬菜,还有一些农户自制的手工,像是背篓绳子啊、鸡笼簸箕等等,总之都是些农家里用的上的东西。
忽而想起,每个月逢七的时候附近村庄的村民就会来此处摆摊儿,卖点小东西或者是以物易物。
许禾念叨着合该早点过来的,每次逢七都热闹,自从张放远不断往家里进些酱啊酒啊,一些料子等东西回茶棚里屯着,他们的茶棚现在跟个能吃饭喝酒买东西的杂货铺一样,摆摊的时候他们这儿的生意最好。
进茶棚去,屋里破天荒的竟然有五六个人在吃饭歇脚,灶房里张世月跟小娥正在忙碌着准备炊饼干粮。
“过来啦?”
许禾道:“今早竟然来了这么些客。好面生,怕不是周遭村上的。”
张世月笑道:“听说是从苏州那头走货过来的货郎,先前茶棚开业的时候有货郎在咱们这儿吃饭备过干粮,说是咱们这儿价格公道准备的干粮又多,这才扎堆儿来了此处。”
许禾微微笑了笑,便是说踏实的做生意总会有人记得好的,谁说过路的茶棚就做不到回头生意。
“我来吧,二姑出去招呼人。”
“好。”张世月出去要揽客,又给村民拿茶棚里有的东西,一会儿这个想打点酒,一会儿那个又想买点酱,还有想买烛火的。
时不时还有人进来想讨一碗水喝,许禾也是肯的,只要不是拿来卖的茶水,喝点水也无妨。
一个上午忙忙碌碌的就过去了,直到午时过了些才闲下来。
“嫂子,在忙啊。”
午后吃了饭,茶棚里只有三两个闲客在吃茶水歇脚,太阳蒸的人昏昏欲睡。许禾才吃了午饭,正在擦桌子,便听见个很是陌生的称呼。
他直起腰抬眼看,竟是村里的熬二,这小子时常在城里混,其实少有在村子出没,若不是那天来过茶棚打酒张放远说过,他也没有很多印象。
“嗯,是要吃饭还是打酒?”
熬二一屁股在外头的凉棚坐下,风绕绕的,走过来出了一身的汗,现下可凉快多了。他东张西望,好似张放远没在,便更为放松,这阵子农忙,他不想在家里下地,就想着方儿到外头来躲懒。
“嫂子给炒个菜吧,喝二两小酒。”
“好。”
许禾也不怕这个小混混,有张放远那么个大混混,他还敢翻天不是。
熬二看着许禾进去了,趴在桌子上喝茶水,感觉这头真不比城里差,饭菜的味道又好,又凉快,他能待一下午,如此回去他爹想要打人他也有说嘴,反正自己没有去城里。
不多时,许禾就端了一碟子小芹菜炒肉出来,熬二就在外头狼吞虎咽的吃。
许禾在一边摘菜,他扫了熬二两眼,折身进屋去取了一小碟子瓜子出来放在桌上。
熬二顺着手抬头看向许禾。
“我同你唠唠。”许禾把瓜子往前推了推:“送你吃的。”
熬二一口咽下饭菜:“嫂子,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真一点不知道张哥的事情。”
许禾没读过书,但是也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这当儿看着熬二的模样全然便是在演绎这句话。
“我还未开口你就这般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事不成?”
熬二干咳了一声。
“我定然不问他的事儿。”许禾在熬二对面坐下:“你放心吧。”
熬二抬头看了一眼许禾,虽说两个人都是一个村子的,但是接触的并不多,他仔细一瞧,才发觉许禾长得挺好看的,大眼睛高鼻梁,身形又很好。果然是许韶春的小弟,长得都不错,怪不得张放远会娶回家去。
跟姿色好的人说话让人觉得更能接受:“那就成,我可不敢乱说张哥的事儿。”
许禾埋着头继续摘菜,还真闲聊一般:“你可去过花楼?”
熬二微有错愕,不过想着只是问他,又觉得没什么了。
“嗐。”说起这个,他登时就来了劲儿,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大言不惭道:“常客,前不久才去喝了一宿,第二日花楼里的人还请小爷喝了水送出门的。”
“整日喝酒有何意。”许禾闻言也未置可否,又问:“那你们男子就都这么爱去?”
“这肯定啊。谁不想去里头,姑娘小哥儿又好看,好酒吃食不断,曲儿啊舞儿啊,能闹腾到天亮,便是个男子都……那什么,有个词儿叫流连忘返。”
熬二神采奕奕道:“这世界上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没去过花楼的,一种是去过无数次的。那些没去过的,八成是没钱,去了的都想再去。”
许禾成了亲自然也不会傻到说只是吃吃喝喝有什么可去的。
“这么好,那里应当会花很多钱吧?”
“可不嘛!”熬二掰着手指:“喝酒花钱,吃菜花钱,看曲儿花钱,叫姑娘小哥儿花钱,便是踏进那个门槛就得要花钱!寻常人可消受不起,人是戌时进去的,屋舍是亥时没得。”
许禾听到这儿反倒是敛眉笑了起来。
“嫂子不信?”
“信。”许禾又道:“那你可见过头牌花魁?”
“如何没见过,那姿容像雪,身段儿妖娆,便是远远站着都叫人觉得销魂。”熬二想起茵九娘下意识的就咽了咽唾沫。
“那若是请头牌花魁作陪呢,花多少钱?”
“这个,看情况吧。头牌花魁也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像是寻常有钱人他就是想请花魁作陪人家也不一定会赏脸儿的,还得是人家头牌自己个儿瞧的上的,自然了,若是实在给的多,像是城里的员外动辄上百两的出手,那还是可以网开一面。”
“他们端的这般高?”
“那可不是嘛。”
许禾闻言心中更是妥帖,既是如此,那便再无不相信他了。果然,信他是没错的。
“好吧。你吃酒,我去忙了。”
“别啊嫂子。”熬二正说谈在兴头上,许禾不听了多没意思,他想挽着人再说会儿,便指着张放远吹嘘:“凡事有例外,像是张哥那样的去,那些娘们儿都倒贴,不收钱。”
闻言,许禾果然又坐了下来。
熬二觉得马屁是拍对了地方:“真的,那些个花楼里的姑娘小哥儿可不似良家妇女,阅人无数,花钱寻她们的都是些什么人?上了年纪的员外老爷,在银窝子里养锈了骨头弱的跟书生一样的少爷,哪里能让她们满意。”
熬二嘿嘿笑道:“她们就喜欢张哥这样年轻力壮,一看就不好惹的。”
许禾记着张放远先时也同他说过两句,只当是吹嘘,他也未放在心上。
如今脑子里就只有三个字:失策了。
他突然就有点生气。
熬二不明所以,又好像悟出来了点什么,连忙捂住了嘴。只见许禾不发一言的站起身,又变得像村里人嘴中的那个冷僻模样,熬二寻思着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许禾又折身走了回来。
“嫂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往心里……”
许禾端走了那盘送的瓜子。
“欸,欸!”
熬二狠拍了下大腿。
下午熬二也没走,在外头吹着树荫下的风,昏昏欲睡的,又遇见三两个等人的男子,几个人围了一桌子玩儿了一下午的骰子,料想着张放远是不会放任人在此处赌钱,便玩儿的极小,输赢不大。
男子走了以后,熬二也没再见到许禾出来同他唠嗑,他也不敢去扭着人说话,回头上张放远那儿告自己一状倒霉的还得是自己。可见此情形,许禾要是因着花楼的事情跟张放远闹的话,那张放远寻到是谁说漏嘴的,那自己还不是得倒霉嘛。
那个愁啊~
晚些时候,太阳快要落山,张放远赶着马车回来了。
熬二等了人大半日,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
张放远从马车上跳下来,拎着个沉甸的包袱乐呵呵的正要喊许禾,看着急吼吼跑来的却是熬二,不爽的很明显:“你小子又跑来这儿干什么?”
“吃点小酒。”
张放远心情本是不错的,不想搭理熬二,径直撇开人要往屋里去。
“哥、哥!我同您说过事儿。”
张放远不耐烦:“我跟你有什么事儿好说的。”
熬二低声道:“你逛窑子的事儿。”
张放远登时停住了步子,警告意味十分重的瞪了熬二一眼:“脑子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话。”
熬二一头汗的把张放远扯到一边去:“今儿我出门的时候从村里过,老远就听着村里那些个长舌妇在说哥逛窑子的事儿,料想着当真哥的面他们肯定不敢乱说什么,可保不齐嫂子晓得了啊。我这特地就等着哥回来知会一声,否则岂不是误会以为是我说的嘛。”
张放远蹙起眉:“谁特娘的又多管闲事儿。”
“这谁晓得,城里人来人去的,看见了回来准儿唠嗑。我铁定是不敢乱说的,一说我爹不就知道我也去了嘛。”
张放远气的鼻孔出气,摆了摆手:“罢了,我知道了。”
熬二连忙应了一声,登时就松懈下去了:“哥,那我回了。”
张放远把装了钱的包袱拎去了茶棚内里,原是明儿去取钱的,今朝茵九娘又来信儿说钱齐了,他也不想多等,也就多跑了一趟,骑马回来把香露送了过去。
这朝他也不急着要许禾来数钱了,兀自琢磨着。
他昨儿便觉着许禾有些不对劲,就说不是自己胡乱猜测的,果然是有王八羔子又开始见不得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