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谢枝雪这样说了,秦源便点点头。又看了看连雨知, 然后等到谢枝雪和连雨知一块儿进了门,秦源才转身离开。
……
“今天……早上,导演来找我,说要跟我签约, 让我演之前试镜失败的那个角色, 我答应了。然后……我跟导演要了你的房号,过来等你, 想跟你道谢。”
连雨知坐在沙发上,坐姿端正得有点拘谨, 但态度很认真。他看着谢枝雪, 道:“谢谢你帮我说话, 让导演决定了用我。”
谢枝雪微微摇头:“我是有帮你说一两句话, 但钱导决定用你, 是因为他本来就想用你。即使当时我没有帮你说话,以钱导的脾气,他也会用你的。”
连雨知摇头:“钱导跟我说了,他之前虽然想用我,但考虑到制片人和副导的意见,他也更乐意于找一个合适的、名声更清白的演员。”
“今天早上他和制片人又因为选角的事在讨论,如果不是你直接提起了我的名字,他们可能也还是讨论讨论就过去了。钱导说,你的支持让他觉得很痛快,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就来找我……我应该谢谢你的……这是这五年来,我第一次拿到一个角色。”
谢枝雪起身给自己倒水,又拿了瓶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递给连雨知。
连雨知犹豫了下,接了过去。
“我很感谢你,但……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帮我呢?”连雨知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听说你不太爱上网,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名声到底有多差,和我扯上关系不是好事。今天来道谢了,之后在片场遇到……我就不跟你打招呼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谢枝雪轻笑了下:“我知道你的名声,最近刚知道,印象还很清晰。”
连雨知一愣:“那你……”
“那些黑料,是真的吗?”谢枝雪看着连雨知。
连雨知紧紧握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跟谢枝雪对视了会儿,他咬了下牙。
“不是。”连雨知的视线不躲不闪,有力地说道,“我没有走过任何邪门歪道!”
“……只是我运气不好,在公司待了三年多才接到一部好戏,刚红了一点又被人盯上……我没有通过潜规则找靠山走后门,我只是拒绝了一个神经病豪门继承人的潜规则……偏偏那个神经病就是我经纪公司老板的儿子,而我当时和公司的合约还有五年。”
听完,谢枝雪平静颔首,又问:“你现在能签剧组了,和之前公司的经纪合约应该已经到期了?”
连雨知刚刚说得畅快,但没想到谢枝雪会这么淡定,他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对,前两个月到期解除的。和之前那个公司签合同的时候,我阅历太浅,合同里埋的不少坑、一些霸王条款我都没上心,结果公司要雪藏我,我就当真寸步难行了。”
谢枝雪点了点头。
连雨知抿了下唇,忍不住又问:“你……相信我?”
问题一出,连雨知又不禁摇头,苦笑说:“你都帮我说话了,我还问这个……或许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而且,就算信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其实也没必要帮我,对你而言吃力不讨好。”
“你要是想不通,那就当我喜欢管闲事吧。”谢枝雪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奇奇怪怪的企图。”
至于想要连雨知和方瑜签约这件事,谢枝雪打算之后时机恰当了再提,这段时间里也能再观察观察连雨知本人。
听到谢枝雪这样说,进门后始终有些局促的连雨知又愣了愣、然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笑了,我还没那么自负。”连雨知站起来,郑重道,“不论如何,我都非常感谢你今天帮我说话,让我得到了这个角色,更感谢你愿意相信我……不过如今我的名声确实很糟糕,所以在我为自己澄清清楚之前,人前遇到了我不跟你打招呼,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谢枝雪微微颔首:“好。”
连雨知离开后,谢枝雪又安静坐了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方瑜和庄瑾一块儿回老家看她妈妈去了,昨天一早航班落地后,她跟秦源和谢枝雪报了平安。
这会儿,谢枝雪关心了下方瑜的妈妈病情如何,方瑜很快回复说情况还好、很稳定,又反过来问剧组的情况如何、谢枝雪还习惯吗、裴珩玉有没有过分骚|扰他云云。
跟方瑜聊了会儿后,谢枝雪放下手机,来到阳台上,趁日落之前再接触下阳光。
……
第二天上午,《画》剧组举办开机仪式。
也是这个时候,外面的人才发现裴珩玉居然也在这个剧组里!
早在之前,几个重要演员定下后,向钱进就对外宣布过《画》的选角,所以谢枝雪在这个剧组并不让人意外,可裴珩玉突然也在……?
在网友们的热情讨论中,影片《画》正式开始拍摄,预计拍摄时长为六十天,会在三月下旬杀青。
开机之后,剧组内的氛围整体都很好,演员之间相处得挺和睦,偶尔导演或是演员间有点“争执”,也是在讨论角色和演绎。
没有他的戏在拍时,谢枝雪就坐在片场角落或是他的休息室里,看看别人的表演或是自己的剧本。
一周时间下来,谢枝雪渐渐发现了裴珩玉的“新招数”。
按《画》的剧本内容,大多数情况下,谢枝雪闲下来的时候,裴珩玉也没有戏份要拍。
而这个时候,裴珩玉就会拿着剧本找到在片场角落或是休息室里的谢枝雪,大大方方公事公办地说想和谢枝雪讨论剧本。
裴珩玉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谢枝雪觉得这人是在找话题接近他。
但偏偏裴珩玉作为演员的业务能力是很强的,他说讨论剧本也是真的在琢磨角色、分析拍摄,而不是随意扯两句糊弄过去后就开始说有的没的。
谢枝雪本来不想搭理裴珩玉的闲聊,但听着听着就不自觉被带了进去,跟他就着剧本里两人的对手戏聊起来。
就这样聊了两次后,谢枝雪刚有了点改观,觉得裴珩玉这人虽然言行上看着不太正经,但至少对表演这件事很认真、工作上还是用心靠谱的。
接着裴珩玉就来找他聊了第三次、第四次剧本……
可裴珩玉的角色在剧本里就那么点戏份,虽然基本都是和谢枝雪的角色间的对手戏,让他能名正言顺只盯着谢枝雪聊。但聊来聊去也聊不出更多来,多聊几次后就难免图穷匕见……
重复讨论之前讨论过的问题,会显得他智商和记性不太好,所以为了维持聊天,裴珩玉开始找其他话题了。
简短聊聊《画》中的主角白桦、主人格和副人格“大哥”,然后裴珩玉就转而提起了他以前拍过的角色,主要话题倒还是围绕在表演上——这几天下来,裴珩玉确信了一个谢枝雪感兴趣的好话题,那就是表演,正好他也很擅长这个话题。
和当下在拍摄的《画》无关的聊天进行了一两次后,谢枝雪便反应过来了,裴珩玉这人还是在找话题接近他而已,不过这种招数“聪明”了些。
……
一月份还剩下最后的两天,b市天气仍然很冷。
一场戏拍完后,谢枝雪从秦源手里接过热水,来到安放在片场角落的躺椅边坐下。
裴珩玉卷着剧本,悠悠哉哉地又过来了。
“吱吱,我对角色又有了点新想法,我们来讨论一下?”还是这个开场白。
谢枝雪看了眼裴珩玉手里的剧本,一时竟觉得有点佩服……裴珩玉那个角色,在整个剧本里的台词加起来也就一页纸,居然能让裴珩玉分成这么多次、扯出那么多分析来。
“裴前辈……”谢枝雪端着热水,抬眼看看裴珩玉,又朝不远处看去,“其实,钱导现在也挺有空的。”
裴珩玉已经在旁边坐下来了,他很随性道:“我这么个小角色,就不去麻烦钱导了,钱导要顾着整个剧组,多忙啊,我怕他嫌我多事。还是和吱吱你讨论,比较有趣。”
谢枝雪淡定地一颔首:“好,我也很好奇,就大哥这个角色,裴前辈还能说出点什么花来。”
裴珩玉:“……”
裴珩玉就开了口,说了几句,然后在谢枝雪安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合上剧本,无奈笑道:“好吧,虽然我很能说,但也确实说不出花来了,我本来是想跟你分享以前拍戏的经历,有个角色也挺有趣……对了,明天你耳边能清静大半天了,我明天请了假去参加表弟的婚礼,就是绿头发那个。”
裴珩玉姿态太过坦荡,谢枝雪也懒于跟他较真、白费口舌。
听到婚礼,谢枝雪顺口回了句:“那祝他新婚快乐。”
裴珩玉点头:“我会把话带给他的……希望他婚礼顺利吧,我总觉得情况不太妙。”
谢枝雪抬了抬眼。
见状,裴珩玉接着说了下去:“也没什么,就是他前任太多,现任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据说两人这一周已经说了几次取消婚礼了。”
“不过!”裴珩玉又紧跟着道,“虽然是表兄弟,但我和我表弟不一样啊,别说结婚了,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
裴珩玉满脸清白。
谢枝雪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里的水杯放下,慢条斯理靠到躺椅上,把眼睛闭上了。
这也就表示“聊天”结束,裴珩玉走与不走,谢枝雪不管,管不了,但裴珩玉该安静了。
这种时刻,裴珩玉也挺喜欢的。
就好像他和谢枝雪之间有了个默认的“规则”。
……
第二天一早,谢枝雪在秦源的陪同下来到片场,果然没有和之前一样看到裴珩玉。
向钱进不知道他知道与否,所以在今天的第一场戏开拍之前,向钱进对谢枝雪道:“裴老师今天不在,早之前就请了今天的假,所以今天也没有安排裴老师的戏份。”
谢枝雪有点无奈:“钱导,您没必要特意跟我说裴前辈的去向。”
听到这话,向钱进才反应过来,他一拍手:“是哈!唉,我都被裴老师带歪了,忘了你们其实……不说了不说了,准备开拍。”
然而,今天的第一声“a”还是没能顺利喊出来。
场记刚准备打板,片场门口就“嘭”地摔炸了一个酒瓶。
靠近门口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接着,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后面还带着四个黑色西服、体型高状、像是保镖的人。
“连雨知呢!给老子滚出来!”
浑身酒气的为首男人怒气冲冲吼道:“你们剧组牛x啊!连雨知这种玩意儿你们都收!怎么着啊,是不是投资不够,请不起演戏的!”
“连雨知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来者不善。
向钱进抓起对讲机,一边喊安保一边朝片场门口走。
谢枝雪探头看了看,秦源连忙来到他身边,道:“枝雪,要不我们先回休息室吧。”
谢枝雪微微摇头,对秦源道:“你拿手机录一下。”
秦源有些不解,但打量了下距离,觉得谢枝雪就站在这边应该也不会被波及伤到,所以没再劝。他听话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摄像头对着门口那边。
门口附近的工作人员,有的大着胆子尝试说:“这位先生,你……”
“连雨知!不在是吧!那就给老子砸!砸到那玩意儿滚出来!给老子砸!砸坏了老子按一百倍给赔!就是做慈善来了!”
随着为首男人这话,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保镖接着当真动起手来,从近处看到什么就砸什么,动静搞得吓人,靠近门口的人纷纷躲得更远了。
“你们干什么的!住手!!”向钱进横眉立目,然而那几个保镖还是毫不停手地砸着东西、没有搭理他。
桌子和道具摔了一地。
附近的安保接到向钱进的通知后赶了过来,但不论是气势还是人数都敌不过对方的保镖,勉强只能制止对方继续摔东西。
这时候,那个浑身酒气的为首男人踢了一下脚边的零碎,气势嚣张:“这都不出来,连雨知你对得起人家剧组的……这叫什么,知遇之恩?冒着得罪蒋家的风险都要用你,这什么破剧组……你看什么看!”
“放你祖宗十八辈的心!摔坏的杂碎老子一百倍赔给你!老子叫蒋流!进来摔的那瓶酒都比你们剧组贵!”
向钱进和闻声赶来的制片人明白了,这人就是几年前、自称拒绝了连雨知献身、并且大义凛然曝光连雨知真面目的,那个蒋家继承人蒋公子。
向钱进和制片人以前偶然接触过其他蒋家人,从一些渠道也听过不少这位蒋公子的“事迹”,虽然是蒋家的继承人,但这个继承人要什么就没有什么,命好在出身蒋家、有个护住了他继承人位置的亲妈,没有私生子成功进门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