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慌了神,以为他受了伤,忙踮起脚去给他用袖子擦拭。崔净空垂眸看着她发红的鼻尖,半晌后突然伸出手,径直把人揽进了怀里。
“我在,别怕。”
他在她背上轻拍了拍,冯玉贞两手搭在他肩头,脑袋逃避地埋进怀里,她委实被吓惨了,头一次见这么多血,刀子捅进血肉的那一刻滞涩的顿感犹在,一想到有人死在了这个屋子里,更是感到骨寒毛竖。
青年细细盯着她苍白的脸,忽而抬高怀里人的下颌,径直低下头,沾血的唇瓣吻上来,落在她唇边的那粒红痣上,轻轻一点。
“嫂嫂不必担心,我会为你摆平这件事……”
他嘟囔着一些不明不白的话,最后尾音消失在她唇上,冯玉贞仰着秀致的脖颈,她太怕了,轻喘了一口气,等着他缓缓同她微微颤抖的嘴唇相触。
青年紧紧箍着她的腰,他横冲直撞,光贴着不够,还要往里钻,可冯玉贞此刻六神无主,哪儿放松地下来,牙关不自觉咬紧。
崔净空不着急,他一下痴迷于这种口舌交缠的感觉,伸出舌尖,新奇地一点一点描摹她丰润饱满的唇珠,只把那一处舔得水光潋滟、红艳发肿。
第34章 我陪你睡
冯玉贞太害怕了——大抵是因为恐惧作祟,所以才半推半就,没由得去细想,便把两片软唇仰起,寻求一个暂时的庇佑之所。
可等到崔净空真的覆上来,咬着她厮磨,甚至裹住她的下唇,没轻没重地一吮——
背脊上飞过一阵要命的酥痒,两人唇齿间水声靡靡,她听得耳热,本来就使不出力气的腿更是成了摆设。
青年亲得又急又凶,冯玉贞羞臊,不自觉后仰,腰身却被手臂牢牢卡住,动弹不得。等他总算舍得放开,寡嫂已经被他整个提溜在怀里,清秀白皙的脸颊被亲得红扑扑的。
崔净空目光晦暗,落在被她红艳的嘴唇上,本想顺着她松松束起的长发安抚,却不料触到她的后颈,入手细滑微凉,他不可自制地滞留在那儿,揉捏着那一小块皮肤,垂眸问道:“好些了吗?”
冯玉贞伸手摸了摸发麻的嘴唇,一夜惊魂勉强被旖旎冲散了一半,她并不知自己的眼睛里还含着迷离的雾气,眼圈叫对方恶劣地吻红了,崔净空看得心痒,又低头在她腮上啄了两下。
这么下去真是没完没了,冯玉贞生出些恼羞成怒,这人顶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行此种浪荡子的行径,干脆侧过脸,避开他将将要落下的唇。
赶忙抛出话头,到底还是一直为那个醉汉的事提心吊胆,问道:“……他怎么样了?没被旁人瞧见罢?”
崔净空才收住攻势,扫一眼她不自然的神态,把人牵到椅子上坐下,才缓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冯玉贞之前只粗粗把脸擦了个大概,手上残余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崔净空沾湿帕子,给她一点点探入指缝擦拭干净,冯玉贞伸着手,仍心神不定,又出声踌躇道:“空哥儿,倘若衙门派人来查……”
这与上回她默许崔净空伤人的情形大不相同,今晚上不过一时失手,她和崔净空便一齐背负上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冯玉贞老实巴交两辈子,只有遭别人欺负的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手上沾血的那个。
崔净空不慌不满探进她袖口,将湿帕子顺着手腕转一圈,只轻描淡写道:“若来了捕快,嫂嫂只需咬死称没见过他。一个无家可归的地痞醉汉,兴许酒后触了谁的霉头,或只是绊到石头,不慎一头栽进水里,总归是夜黑风高时的事,谁知道呢?”
他捧着女人这双干净的手,这才满意,开口欲打消她的疑虑:“那个畜牲先对你欲图不轨,倘若没有你这一刀,我也要取他性命,他活到头了,合该交代在这儿。”
是这个道理,冯玉贞稍安定下来,瞥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衣角现下除了泥还沾着血,这才记起自他走后不过十来天,怎么今夜早早回来了。
听她问,崔净空忽地低下声,抬眼回她,每个字好像敲在她心上:“我想见嫂嫂。”
这声嫂嫂和他直白的诉说交织在一起,冯玉贞怔怔望进他眼里,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还是自己做的那件月牙白袍。
眼睫扇动,继而低下头,她想,倘若崔净空并非是她的小叔子,恐怕也不会如此叫人为难。
想要伸手解开他们之间的绳结,解不开,甚至于一旦脱离这层薄弱的关系,两人便自始至终再无交集。明明心知肚明,却仍要行过暗流涌动的冰面,越浓情蜜意,越显得背伦龌龊。
夜深了,冯玉贞却不敢再往厢房走,甫一进屋,地上一摊暗红的血泊蓦地刺入眼帘,脑中一阵眩晕,陡然间扶墙才稳住身形。
崔净空令她往后稍,在屋外等着,他先去收拾,拖干净了,保准一个血点子都没有,才让冯玉贞进去。
他则照常在堂屋打地铺,将已经不成样的月牙白袍脱下掸了掸,合着里衣躺下。日夜兼程赶了将近两天的路,马都累得倒地吐舌,一进门没来得及见冯玉贞一面,却见她被人压在身上,满身是血。
哪怕只是这样回想,依旧令他杀心四起,恨不得把人凌迟一遍再淹死才罢休。
他闭上眼等待,果然,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厢房的门悄悄打开,冯玉贞披一件外衫,脸色苍白走到他身边,她蹲下身轻唤他两声,道:“空哥儿……我实在害怕。”
虽然地上的痕迹已经消失,避免不了有血点溅在床沿。生怕窗外又出现醉汉狰狞的脸,只得强行合目,眼前却冒出宛如死猪似般被揍得不辨面目的人,不成,心慌得紧,一刻也待不下去。
崔净空起身,点亮放在手旁的烛台,抬起照亮女子忐忑不安的神情。他已解开束发,鸦青长发披落肩头,愈衬地黑眼珠深不见底,启唇沉沉问道:“不若……我陪嫂嫂睡?”
冯玉贞不发一语,昏黄的烛火在她瞳仁中蹦了一跳,这才点了点头。
崔净空的被褥就这样深夜堂而皇之搬进了寡嫂的西厢房,他还是地铺,这回却毫无屏障,紧挨在冯玉贞床边,中间留了一条窄窄的,仅供她穿行的小道。
两个人都累得够呛,没有多的言语。大概是知道身边有人相伴,黑暗里传来青年清浅的呼吸声,安全感油然而生,冯玉贞得以昏昏入睡,却在梦里意外撞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他瞧着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个子窜高,整个人都结实了一圈。
五官深邃,脸颊棱角锐利,一双丹凤眼寒意凛凛,宽阔紧实的肩膀撑起如同潋滟波纹似的锦衣,正低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袖口里那串陈旧的念珠隐隐露出半角。
高大的男子冲着对面瘫软在地、满身朱翠罗琦的女人冷冷嗤笑一声,轻蔑道:“公主日后再不知好歹,某虽动不得公主,可这情郎的脑袋……下一回便不一定能保住了。”
女人看他的眼神宛若盯着一个妖魔,忙点了点头。男子才准仆从将被她奄奄一息的情郎架上来,公主一见心爱之人成了这样,忙扑到他身上查看伤情,斥责他背信弃义,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
“倘若你们二人安分些,某历来宽容大度,只当府上养着两个闲人,只怪你们贪心不足蛇吞象,妄图伸手觊觎我的权柄。对了,他说他骨头硬,不怕严刑拷打。”
他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我很好奇,便扒了他的皮,想称一称他的骨头到底有几斤几两。”
适时公主的手碰到了情郎,他登时呜咽痛呼,她颤颤巍巍揭开他的衣衫,却见其后背鲜血淋漓,表皮不翼而飞,露出大块鲜红的、蠕动着的肉块。銥嬅
“啊——!”
公主吓得魂飞魄散,一旁的男人面色如常,甚至沉浸在他们的痛苦中悠然享受。
然而在某一瞬间,他面色一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如同鹰隼般视线准确锁定在半空,被迫与他对视的冯玉贞头皮发麻,好似被那双阴鸷的眼睛攫取了神魂。
冯玉贞猛然从梦境挣脱,惊起一身冷汗,慢慢才反应过来,刚刚梦中的男子,正是话本里已达而立之年的崔净空。
不一样……冯玉贞想,梦里的男人像是将七情六欲全然抽离了躯壳,只剩下浓稠的污浊日复一日地浸润其间,最后的人气也湮灭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
可是这一世的崔净空——他依然锋利致命,却像是刻意裹上了一层软垫,变得可亲可近。
彼时天色熹微,一朝被蛇咬,窗户睡前被关紧,冯玉贞睡不着了,干脆支起身子坐在床沿。
屋里闷热又懒得下床,只敢解开领口两个扣,床面高,她于是将两只脚悬在床边,微微晃动,力图荡起几缕风来。
本来是很细微的弧度,概因她贪图凉快,一时晃快了,脚尖不受控向前,这一下便踢到了什么东西。
只听得一记闷哼,她下意识收回的脚半途却被人一把捉住。
崔净空捞起她垂落的裙摆,手指探入宽大的裤管里,捏着她细瘦的脚踝,令她的脚径直踩在自己膝头,嗓子微哑:“还不愿睡?”
他掌心发热,微微有些冒汗,冯玉贞的脸兀自涨红,小声道:“抱歉,怪我不注意弄醒你了,但是空哥儿……我没穿鞋,你、你先放开我罢。”
哪里是没穿鞋,是连罗袜都没穿,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现下白生生的脚就踩在自己身上,指甲修剪得细致圆润,指头很局促地蜷缩着。
青年过一会儿,才低低应一声,松手放过她。
“嫂嫂是做了噩梦,睡不着?”
他嗓音听着有些不对,像是压制着什么,只是哑得厉害。
“嗯……没事了。”
冯玉贞匆匆应付过去,屋室又归于平静。
趁着天微亮,崔净空难得没有比她早醒,他毕竟不是铁打的人,又是日夜兼程赶路,又是杀人抛尸,轮番消耗下来也撑不住。
冯玉贞反身穿好衣物,蹑手蹑脚推开门,便见一匹高头大马拴在后院,只是好像很是疲累,趴在地上。
冯玉贞做饭浣衣的时候,崔净空便醒了,等他出门,就看见女人正弯下腰,将先前晾干的小鱼干拿来喂墙角的猫。
她到底在此处居住半年,同这一片生灵已然互相熟络,一想到自己离开后,不知还会不会有人惦记着来喂它们,于是便很有些疼惜补偿的意味。
崔净空站在门里,将她垂眸那瞬间温柔的神情尽收眼底,那猫瞄见他,崔净空只是眸光一瞥,猫儿便浑身炸毛,瞳孔缩紧,一个弹步远远窜开了。
第35章 高中解元
见往日赖着不走的猫突然逃开,冯玉贞稀奇了一瞬,她若有所感扭过头,便见崔净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内,看向这儿。
先前被他捉到手里的那只脚动了动,好似还有温热的触感粘在皮肤上,甩开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她站起身走到崔净空身边,关心道:“怎么不再睡会儿?我去把饭端过来。”
大抵是刚睡醒,崔净空不太想说话,眼睛凝视在她身上,温温吞吞点了个头,神情意外有些乖巧,就像是低头等着被人顺毛的猫。
等冯玉贞路过他,正要去到厨房,手腕却被攥住,整个人被扯回来,猝不及防后背挨上门栏,青年干净的气息忽地压下来,冯玉贞忙捂住他欲倾覆下来的唇瓣,细声抱怨道:“还在外面呢,别人兴许瞧着……”
哪儿有人?有人又怎么样?崔净空倒没和她计较这个,只是等她的手放下来,张口同她确认:“进屋就可以?”
冯玉贞抿着唇,耳尖酥麻,她不用去摸都知道定是又烧红了,崔净空今早偏要不依不饶,像是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专属他百无禁忌行事的应许,又执着问一遍:“嫂嫂,以后只要不在外面便准我亲?”
他咄咄逼人,刻意曲解她的意思,以往假装出来的柔和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不见,对着比她小两岁的小叔子,冯玉贞半点法子也无。
她不无苦恼,太糟了,哪怕是她和崔泽新婚那会儿都没这样黏糊情热过,青年的眼珠子一刻也不能离了她,简直跟全然不能分开似的。
无可奈何,只得自暴自弃应下来,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在她身后的青年背手一勾,房门遂缓缓合上。苡糀过了片刻,女人再出来,已然是一副微微带喘、软唇艳红的模样了。
人一旦搬进来,便很难再挪出去。叫进一步尝到甜头的人,退回以前循规蹈矩的位置,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如此,两人的床铺终究还是维持现状,崔净空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睡觉的厢房。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十天半个月里,冯玉贞偶尔回忆起仍会心有余悸,噩梦做得不少,只是没再梦到话本里的男人。
好在家里多一个崔净空,秋闱刚结束,他也懒得再捧一本书从早看到晚,那是书呆子不讨巧的行径。书里自有颜如玉的说法不过骗骗那些迂腐之人,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和寡嫂窝一块干点什么。
他到底是个牢靠劳力,一闲下来,许多事冯玉贞不说,崔净空便全揽下来,根本不必她下手。
事后检查出栅栏的一角被人拿尖锐的物件磨断,暴露出一个狗洞大小的缺口,醉汉便是自这里钻进来的。崔净空花了两天时间重新修整翻盖一遍,连带着门窗也加固两层,即使他们大概不多时就要搬去镇上,砖房这里以后肯定住不着了。
说起搬家这件事,崔净空先前相中一处地段不错的宅子,冯玉贞闻言便提出月底一块去镇上看看,结果过了两天,他又道不必去了。
冯玉贞询问,他只肯弯起唇,神神秘秘不告诉她,只气定神闲道:“嫂嫂放心,保管比先前的那间要好上数倍。”
总而言之,抛开崔净空异于常人的性情,他和亲哥哥崔泽一样,都是极适合搭伴过日子的对象。
除了他太粘人——冯玉贞一面难为情地想,兴许他只是太年轻,从没经历过,一下栽她身上,她又心软好揉捏,叫崔净空对男女碰触难免新鲜上瘾;一面手下利索地将用麻络织成的渔网收紧。
网小,但得益于编得密,虽然不容易捉到大鱼,但能捞到半桶小鱼小虾,拿来炒菜还是滋味不错的。
离她几步远的钱翠凤也光脚踩进河里,她前来取回搁在垒起石块处的鱼笼,将近夏末,溪流并不湍急,因而一晚上下来所获不多,没有钻进去几只。
两人碰头,自然闲聊几句,钱翠凤话音一变,神情避讳莫深,压低声音道:“听说没?就顺着咱们这条河往下走的一个村,前两天叫人捞上一具死尸,肿得分不清鼻子和眼了,胳膊和腿一般粗,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几天。”
冯玉贞的心蓦地一揪,她维持住脸上的神情,顺着她的话道:“是吗?怪瘆人的。”
“可不是嘛,不过他们说是个地痞无赖,成天醉醺醺的很招人厌,可能是半夜喝醉落水了,大家都睡着了,也没人发现。”
钱翠凤唏嘘一会儿,见旁边的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大抵是被这桩骇人的命案吓住,于是抹开话头,不经意道:“什么都不比命重要,诶,说起来哪天来着,我半夜起身,还隐约听见对岸有说话之类响动,咱这片也不算太平,贞娘,你可得小心些。”
一句话下来把冯玉贞说得全身上下的血一息间凉透了,她低下头,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惊恐,将鱼篓提在手里,像是随意应付道:“婶子听错了吧?前不久空哥儿骑马回来,恐怕是那马夜里平白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