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南神色严肃几分,叮嘱:“这个案子交给你了,别给我掉链子。”
“明白!”
交代完,于建南大步流星地离去。
章程站在原地,转头一瞧,目光落在两个刚从咖啡厅带回来的男人身上。打量两眼,又看向三人里唯一的一个小姑娘。
别说,这三个吸毒嫌疑人长得都相当不错。不过,除了那姑娘水灵剔透眼神澄澈,其它两个男的,一个眼神冷戾面色寒凛,一个吊儿郎当缩头缩脑,还真不像什么好人。
章程心里暗自琢磨着,转念又反应过来,自己身为一个人民警察,凡事都该讲证据,以貌取人算怎么回事?便清清嗓子,沉声说:“我先带你们去登记一下信息,然后做尿检。”
听了这话,许芳菲悄然扭头看向郑西野,压低声:“难怪你刚才把那么大一杯水喝完了,就等着接受检验?”
郑西野也低声,淡淡地说:“军警一家亲嘛,当然得配合警察同志工作。”
许芳菲无话可说,沉默地跟在章程身后进入办公室。
章程进门之后就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张表格样的a4纸张,眼也不抬地说:“排队,挨个儿来。”
江源离办公桌最近,下意识就准备坐到章程对面。
然而,他刚弯下腰,屁股都还来得及沾座儿,椅子忽然被一只大长腿给冷不防勾开。
“……”江源趔趄了下,差点儿摔地上,恼火地回头看。
只见勾走他椅子的是那姓郑的男人。
对方脸色冷淡,随手扣着许芳菲的肩膀往下一摁,把小姑娘摁到了椅子上,坐好。再将椅子笃悠悠往前推,抵到警察办公桌的正前方。
看都不看他,只冷冷丢来一句:“女士优先,不懂吗。”
江源敢怒不敢言,只能悻悻然地站旁边,候着。
章程手里的钢笔笔尖悬在姓名栏,手往前一伸,“麻烦用一下身份证。”
许芳菲从包里取出身份证,双手递过去,“给。”
章程端详着手里的证件,再次确认:“姓名。”
“许芳菲。”
“年龄。”
“二十二。”
章程详细做着记录。完成后,他将许芳菲的身份证翻了个面扣在桌上,说话时的口吻还算平和,道:“等尿检结果出来,我再还给你。”
许芳菲没有为难这位年轻警官,微笑着点点头。
江源第二个做登记。最后才是郑西野。
章程从郑西野手里接过身份证,垂眸端详片刻,记录起基本信息。完后,他按照惯例走流程,将这张身份证贴向数据库感应区。
滴一声。
公安局内网弹出来一页资料。
章程余光扫了眼,突的愣住,皱起眉,眯了眼睛细看——内网资料显示的页面中,关于这人的所有信息,都只有基本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籍贯,以及身份证号。
其它项全是空白。
章程前两年刚从警校毕业,半新不老,经手的案子不多,还没遇到过这么古怪的情况。但他想起师父于建南说过的话,如果办案过程中遇上身份信息异常的人员,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情况,就是这人身份信息涉密,并且密级极高。
章程静默了会儿,视线再次看向办公桌对面,这个叫郑西野的青年。
郑西野也正安安静静地与他对视。
几秒后,章程眼神收回来,移动鼠标将资料页面关闭,并且清除了查询记录。
他把三个嫌疑人的身份证隔开收好,站起身,从一旁的储物柜里取出三只崭新尿检板,说:“郑西野,江源,你们俩跟我进男厕。”
又随便找了个短发女警,扔了只尿检板过去,说:“小雨,你带这姑娘进女厕。”
“哦,好。”短发女警放下手里的文件资料,套上一次性手套。
许芳菲跟着女警进了女子洗手间,郑西野和江源则跟着章程警官进了男子洗手间。
不多时,五个人同时从洗手间里出来。
许芳菲有点好奇,柔声问女警:“警官,请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女警察回答:“很快,3—5分钟。你稍等一下。”
许芳菲点头。
两名警官走到一旁观察尿检板结果去了。
江源在洗手间门口蹲下来,吊儿郎当望着天花板,发呆。
许芳菲左右看了眼,见旁边刚好有个长板凳,便弯腰坐下。没一会儿,鼻息里窜进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微怔,转过头,看见郑西野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许芳菲忽然很认真地问:“教导员,我们军人如果吸毒,会怎么处理?”
郑西野闻言拧了下眉,叹息道:“那就严重了。”
边儿上几步远外,江源听见两人的对话,也有点好奇,不由自主往近挪了两步,伸长了耳朵听。
许芳菲:“有多严重?”
郑西野:“首先,开除军籍是肯定的,其次,地方公安无权处理军人犯罪,那就还得上军事法庭,等着坐牢。总之,一辈子的前途毁得一干二净。”
旁边的江源听得直抠头,内心既有点儿愧疚,又有点不忍心。
高中那会儿,许芳菲是班里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漂亮文静温柔,班里好些男生都偷摸着暗恋她。
江源的口味,中意的一直是热情四溢的辣妹,对许芳菲这种矜持又娇滴滴的大美人并不感冒。但,不感冒不等于有仇,江源花心归花心,渣归渣,怜香惜玉的心总还是有的。
江源一直觉得自己本质上算个好人。
如果不是为了保老爸,保舅舅,保自己,他绝不会主动提出要帮蒋之昂那个杀千刀的杂种做事。只怪他们一家的生意见光死,上头罗刹打架黑吃黑,遭殃的就是他们这群虾兵蟹将。
如是思索着,江源不禁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连带着望向许芳菲的目光,也添了一丝同情。
心道老同学,别怨我心狠,要怨就怨你运气不好,交个男朋友,偏偏是蒋家少爷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对头……
“许芳菲。”忽的,江源开口。
许芳菲淡淡应了声:“怎么?”
江源欲说还休。吞吐半天,才挤出几句话:“你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当兵没什么好的,又累又发不了财。往后要是能转行干点儿别的,也不错啊。”
许芳菲讶然地挑挑眉,没有接话。
江源便继续:“如果今后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话未说完,被一个声音漠然打断。
“尿检结果出来了,两阴一阳。”章程戴着一次性手套,展示出唯一个阳性检测板。
江源于心不忍地别过头,叹了口气。
章程脸色如冰,冷酷道:“江源,你是唯一一个阳性。”
“……”江源突的一愣,傻眼。
章程拿出手铐,面无表情地上前将江源双手铐起来,道:“走,审讯室去,好好交代一下事件经过。”
“不……不是!”江源瞪大了眼睛,骇异到极点,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警官!警官你们肯定是搞错了!阳性怎么会是我!”
章程语气梆硬:“尿检板上这么清晰一条线,铁证如山,还能有人冤枉你?”
“不不不!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江源仓皇地左顾右盼。
猛然间,他反应过来什么,侧身看向长椅上的一对男女。他怒极,咬牙切齿道:“妈的,狗男女。你们耍我?”
许芳菲冷眼看着他,平静道:“你的鞋带是我踩松的。我趁你弯腰系鞋带的时候,把你跟我的咖啡换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江源用力皱眉,感到极其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咖啡里放了东西?”
“你很熟练,手速也还不错。”
郑西野轻描淡写地说:“可惜,把药藏戒指里的手法太落伍,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江源:“……”
江源自知被摆了一道,懊丧地爆了句粗口。
郑西野冷声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江源眼帘低垂,眼珠慌乱地转了两圈,而后定下神来,回答:“没谁,就我自己看不惯许芳菲,和她有仇,想整她而已。”
旁边的短发女警听完几人的对话,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讽刺回怼:“你一个大男人,往一个女孩杯子里下毒品,还好意思说和人家有仇?”
江源冷笑:“她成天挑拨我和我女朋友关系,撺掇我女朋友和我分手,我整她一下怎么了?”
“行了。”章程警官打断几人的对话,“这里是禁毒大队,不是麻将馆茶坊,在这儿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女警意识到自己失态,垂了眸不再作声。
江源则一脸无所谓地东张西望。
章程指了指江源:“把他带审讯室去。”
“是。”女警官脸色冷漠,押着江源往审讯室方向走去。
章程又看向郑西野和许芳菲,脸色柔和几分,说:“不好意思,还得耽误一下两位的时间。麻烦你们配合我,录一下口供。”
*
因投毒未遂加吸食毒品,江源被关进了拘留所。
从禁毒大队出来后,许芳菲抬眸看了眼天空,看见日头已临西垂落,西边的云层像是被火烧过。
郑西野安静地走在她身旁,察觉她情绪有些低迷,便伸出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小拳头,攥进掌心。
郑西野问道:“是不是还心有余悸?”
许芳菲摇头,没有吱声。
郑西野脚下步子停住,侧身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柔声安抚:“事情已经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云城禁毒总队在主城区一带,附近车水马龙,行人往来不绝。
许芳菲脸微热,两只胳膊轻轻抱了下他的腰,紧接着便揪着他的衣服下摆,将人往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