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黑暗恐惧症。”
空气一阵静默,良久,孟然听到了白烨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男人的声音有些哑,他微微笑着,眼睫垂落下来,黑与白便成了一片沉寂。
曾经,他最喜欢的就是夜晚。
黑夜里亮起的灯光总是格外温暖的,每天下了晚自习往家走时,远远地看到那一盏灯,他就知道有人在等他。
在白烨的记忆里,父亲虽然严肃,但也不失慈爱,母亲则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她从来不发脾气,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总是柔和地笑着,轻声细语,或是叮嘱他天气凉了多加一件衣服,或是给下班归来的父亲递上一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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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
白烨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眨眼,他的父亲就成了强奸犯,母亲也因为“竟然嫁给了一个禽兽”,变成了这世间最恶毒的女人。
母亲是不善于争辩的,在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辱骂中,只能默默忍受。但是她始终没有放弃,她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去警局申告,给父亲找律师,甚至忍着恶意和嘲弄联系媒体……只要能证明父亲是无辜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
但是最终,她仅剩的坚持也还是坍塌了。
父亲自杀了,就在转移看守所的路上,他夺过一个警察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血花四溅。
这一幕被蜂拥而至的媒体全都拍了下来,不停地在各种各样的电视、报纸、电台上滚动播报着,白烨还记得,那天母亲发了很久的呆,她站起来,还是那样温柔地对他说:
“家里没盐了,小烨,你去超市买一袋回来。”
那时,他不该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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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梦回的许多年里,一次次在黑暗中恐慌得几近窒息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想,他不该离开的。
如果他没有走,母亲或许不会死。也或许,他们会一起追上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亲亲热热地围在桌边吃晚餐。
母亲走得很安详。
上吊自杀的人都会死状凄惨,但是很奇怪,母亲的尸身并没有任何不堪。
她安静地吊在半空中,脸色青白,仿佛是睡着了。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寂寂的黑暗里,白烨站在门外,他知道,那扇紧闭的门扉后就是地狱。
从那之后,他没有办法再身处黑暗中。
他的每一个夜晚里,每一扇紧闭的门后,都有母亲悬吊在半空中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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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想杀他,我做梦都想杀了那几个人。”
低沉的声音徐徐回荡着,即便在这种时候,那份优雅柔和依旧教他的声音无比动听。
“如果不是他们,如果没有当年的那桩案子……”父亲就不会冤屈致死,母亲就不会吊死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的嫌疑是最大的。”
他抬起头,没有笑,也没有任何示弱或哀恳:
“然然,你相信我吗?”
相信,相信……一瞬间,孟然想要放声大笑。
“我相信你?呵……你让我相信你什么?”
“你前脚杀了我爸爸,后脚还能对我说喜欢,你上我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
“小孟,别说了!”